薑湄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站在三軍之前,漫天的狂沙吹得她睜不開眼。
手腕已經被粗麻繩勒得僵麻淤血,她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看明晃晃的日頭,隻覺得自己這婚成得也忒憋屈了。
幾年前,她順應父母之命,嫁了這當朝第一武將葉桓為妻。
成婚第二日,丈夫便遠赴沙場,留她獨守空蕩的宅子。
待到夫妻重逢時,葉桓身邊跟了個嬌柔女子。
葉桓同她說,身邊女子已在邊疆陪了他十年,如今戰事平息,他要給她一個名分。
薑湄步步退讓,隻盼在這將軍府中安穩度日,他們二人如何恩愛與她也無甚關係。
卻不料梁國又騷擾邊境,葉桓再次出征。
他那美妾柳氏仗著身孕日日來擾,薑湄不勝其煩。
這日梁國一騎精銳直搗黃龍,生擒了皇子與葉桓府上女眷,迫使葉桓降於陣前。
葉桓久久按兵未動,不予答複。
於是梁國那將領便把薑湄和柳氏帶到了葉桓麵前。
那梁國將領戴了副駭人麵具,說葉桓耽誤了他的時間,他很是不爽。
如今兩位夫人,一個嬌妻,一個美妾,葉將軍隻能帶走其一了。
柳氏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一聲聲喚著將軍救救柳兒。
隔著風沙,薑湄看不清葉桓的臉色。
薑湄知道自己在葉桓心中與柳氏無法比擬,她壓根兒也沒指望葉桓能選她。
這陣風沙一起,她神情有些恍惚,她從沒渴望過嫁一個心意相通的丈夫,但也沒成想會因此喪了命。
此刻她腦海中記憶洶湧跌宕,思緒被拉回了幾年前的那天。
薑湄伏在窗欞上,百無聊賴的逗弄著廊下懸掛的金絲雀兒。
丫鬟瑞蓉從廊廡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小姐!嬤嬤說親事已定下來了!不日便會上門下聘了。”
正手執團扇為薑湄扇風的瑞秧皺了皺眉訓斥道:“你過了年也十四了,怎得還這般不穩重。夫人上次賞你那頓手板子還沒幫你長夠記性?”
瑞蓉吐了吐舌頭,跑了一路額上已冒出一排細密的汗珠,她斟了一杯水徑自飲盡,好奇的看向薑湄。
“小姐,你怎得全無反應?”
薑湄坐直身子,眼神卻始終盯著那籠中鳥兒。
“左右是要有這一天的。”
“你們二人幫我更衣梳妝吧,稍後父親該是要見我了。”
薑湄看著鏡中日漸脫去稚氣的自己,輕輕撫上了臉頰。
她上次這般仔細端詳自己,似乎還是圓圓的下頜,鼓鼓的腮。
如今方過了十五歲生辰,頭頸的線條便清晰了起來,五官也由原先的圓潤靈動蛻變得明媚嬌俏起來。
“小姐越來越美了。”瑞秧為她綰了個清麗的發髻,插了朵桃花樣式的珠釵,露出了她宛如羊脂玉一般晶瑩白皙的小巧耳朵。
“小姐,穿這件湖藍色的襦裙可好?”瑞蓉笑著問道。
“嗯。”
兩人伺候薑湄穿戴整齊,門口傳來李婆子的問詢聲:“小姐,老爺傳您去偏堂說話。”
瑞蓉到門口福了福身,應了下來,三人前後簇擁著薑湄前往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