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恩一行人,回到第三城砦的隔天早上──
艾莉絲準備完畢後,為了運送預備的木頭人偶和糧食,走出城砦。
那伽也一起跟著運送木偶。
其他兩人,是幫忙運送的魔女,但其中一人對那伽來說,是差勁透頂的人選,對方也同樣這麼想。
「真不敢相信。為什麼我非得跟男人一起行動不可!?殺了你!殺了你!中途避開大家視線殺了你!把你殺了剁成肉片喂給森林裏麵的野狗吃!」
反覆說出這些髒話的魔女,當然就是尤莉。她根本沒打算隱藏全身冒出來的厭惡和殺氣。麵對這種氣氛,那伽也是不太好受。
「不用在意喔,尤莉也不是完全認真這麼說的。」
艾莉絲試圖安慰。
「完全……那麼,有多少認真呢?」
艾莉絲用可愛表情歪著頭。
「大概八成?」
「怎麼可能不在意!就算隻有八成,要一直跟那種想要殺了我的人為伍,我怎麼可能放心下來!」
「嘛嘛,隻是四天半而已,忍耐一下。」
那伽表情相當難看。
「不,我一刻都不想跟那女孩碰上臉啊。畢竟光靠近一點而已,我就得不斷承受她的碎碎念啊。」
準備途中,那伽聽艾莉絲到達城砦,需要花上四天半的時間。
「如果像之前那樣全速奔跑,隻花了半天而已,就算要運送這麼大的木偶,竟然得花上四天半,這不奇怪嗎?」
看到那伽眼中滿是疑問,艾莉絲則是平靜回答。
「唉呀,那時是你全速奔跑,我們可是沒有用到全速喔?」
「啊……是嗎?順便問一下,如果是你全速奔跑,大概花多久時間就能抵達?」
「一小時半吧?」
那伽沒想到艾莉絲會真的回答,而且她表情還是一派輕鬆的。
「如果是尤莉的話,會更早抵達喔。」
「喂喂,開玩笑吧,那是怎樣的腳力啊?」
「真的喔,因為對她來說,並不需要奔跑。」
「什麼意思?」
聽到那伽的疑問,艾莉絲隻是高興笑著。
「看了就會知道的。」
她隻這樣回答,沒有做出具體說明。
(看了就會知道,代表應該能看到吧。而且……)
那伽腦中思索魔女們的所處現狀。
畢竟還沒完全掌握這個世界的狀況,無法做出精確分析,但他仍然不想讓魔女們的未來,隻得到一片悲觀而已。
雖然已經喪失關於原本世界的記憶,但他還能憑直覺發現。用在這個戰亂不停的世界,到底要怎麼避免敗仗的方法。
如果隻是不斷守城,總有一天會被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所吞噬。如果不想辦法取勝擴大勢力,就無法生存下去。即使魔女們再怎麼抵抗,再怎麼拚死奮戰,這樣下去魔女們遲早都會毀滅的。
那伽認為絕對不能繼續下去。可以的話,希望能夠讓哈裏恩她們獲得勝利。這是自己的原則,也是為了回報她們照顧自己的恩情。
所以,那伽首先必須努力掌握現況。
正因如此,就算尤莉對自己不斷威脅、口出惡言和殺氣,那伽也隻好認命了。
「那麼,我們出發了,姐姐大人。」
大大板車上麵,載著裝有糧食的麻布袋,以及用布蓋著的木偶。因為要負責拉動板車,艾莉絲把粗繩捆在自己腰上,伸手朝著送行的哈裏恩她們揮手。
「拜托了,艾莉絲、尤莉、娜娜艾露。」
尤莉和艾莉絲共同指名的幫手人選,是名為娜娜艾露的魔女。
年紀大約十四、五歲。身材嬌小留著短發,雙眼水汪汪相當可愛,但態度和表情總覺得沒有什麼自信,那伽感覺很像是森林的小動物──栗鼠之類──會不禁聯想到。可能也是因為她對那伽還是有些畏懼吧。
前一次,和哈裏恩她們一起前往城砦時,娜娜艾露在森林裏麵沒有回到村子。結果,也沒有趕上戰鬥。對於那伽來說,是從城砦回來村子之後,才第一次碰麵的少女,所以對她還一無所知。
(至於其他人,雖然都已經見過麵了,但個人情報還沒怎麼掌握。我比較認識的人,就是艾莉絲和蕾娜……還有尤莉了。)
那伽在內心歎了口氣。
幸好有這位哈裏恩女兒們裏最年長、而且具備常識的艾莉絲。如果是她的話,就能阻止尤莉亂來了吧。而且艾莉絲不隻是有常識而已,還有腕力和臂力,對那伽來說同樣是種威脅。
「請交給我。」
艾莉絲掛著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娜娜艾露恭敬低頭,尤莉則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艾莉絲溜到尤莉背後,喀哩,抓住她的肩膀。
「尤莉,對姐姐大人的再見呢?」
艾莉絲雙手陷入尤莉肩膀的肌肉裏麵。
「好痛好痛好痛!」
尤莉忍不住慘叫,艾莉絲卻沒打算放鬆力氣,那副一如往常的笑容實在很恐怖。
「再見呢?」
「好痛很痛痛痛!」
艾莉絲先放開肩膀,但沒有放開尤莉。
「應該會好好說聲再見沒錯吧,尤莉?無論對象是誰。」
這該不會是在說我吧?那伽看著她們兩人,不過尤莉還是哼了一聲轉頭。
「尤莉。」
聽到哈裏恩的冷冷聲音,就算是尤莉,也是全身顫抖朝哈裏恩看著。
「有、有什麼事,哈裏恩姐姐?」
「拜托羅,要運送木偶的話,你的力量不可或缺,特別是這次必須火速趕過去。」
「我……我明白了,我會努力。」
「很好。」
哈裏恩轉動視線,對那伽點點頭。等到那伽點頭回應之後,哈裏恩再次看向艾莉絲。
「好,出發吧,艾莉絲。」
「是,姐姐,我們走了。」
把板車粗繩綁在腰上的艾莉絲,一步、兩步踏出去,車輪開始發出旋轉聲音。如果粗繩光綁在腰部,會有點不安定,所以艾莉絲把粗繩扛在腰上,用身體稍微前傾的姿勢往前進。
那伽忽然看向天空。不太明亮的天空覆蓋著灰色雲層,但應該不會下雨。
那伽拉回視線回頭,發現哈裏恩帶著將近十位魔女,還在城砦前麵揮手。
(總覺得這副情景,以前似乎也看過的樣子。)
那伽腦海搜索自己模糊曖昧的記憶,同時往前走著。
最後終於看不見那些在城砦前麵揮手的魔女們了。
走出村落一陣子後,接著就是沒有什麼起伏的平整小路,艾莉絲雖然負責拉著載有糧食和木偶的板車,卻用難以想像的腳步快速前進。基本上跟那伽並肩而行,甚至速度更快一點。
平整小路結束後,換成荒涼的羊腸小徑,寬度就一台板車剛好可以通過的程度。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用跟剛剛一樣的速度前進了。而且那伽並不知道前方是怎樣的道路,對他來說相當危險。
此時,走到小路終點,艾莉絲在小徑前麵停下來,用相當清楚的語氣說道。
「好,那麼,就稍微提高速度吧。」
「你說什麼!?」
下意識喊出慘叫的人就是那伽。
「真羅唆耶,是想被割斷舌頭嗎?」
尤莉用看見穢物般的視線瞪向那伽。
「不不,那種道路要走得比現在更快,根本不可能吧!?」
那伽手指著前方的荒涼小徑。
「你這個笨蛋或許不知道,這一點都不勉強啊,我和艾莉絲都可以呢,隻有你這個笨蛋,才會笨到懷疑這種可能,真是個笨蛋。」
「別一直說笨蛋笨蛋啦!」
那伽吼了回去,接著用懷疑表情看向艾莉絲。
「那究竟……怎麼一回事?」
艾莉絲露出慣例的滿臉笑容,做出回應。
「也就是說,藉助尤莉的魔法喔。」
聽到這句話,那伽用興趣滿滿的眼神看過去,尤莉則是很不屑地放話。
「能否別用那種下流、汙穢、肮髒、窩囊的眼神看我嗎?可以的話最好從我視線中消失?光是你這樣靠近,就會聞到堆肥快要腐爛的討厭臭味。」
「堆肥一開始就腐爛了吧!」
「也就是說,你已經腐爛羅?」
「我才沒腐爛!」
「總之,別看向我這邊。害我全身出現雞皮疙瘩,都快要吐了。」
「啊啊,隨你高興,我才不會看!」
那伽轉過身去,艾莉絲則是擺著手勢替尤莉道歉,她臉上的笑容,也參雜著苦笑成分。
免了免了,那伽揮舞右手。
「那拜托你羅,尤莉。」
「交給我!」
「娜娜艾露,上去吧。」
少女點點頭跳上板車。
「那伽也上去吧。」
那伽掛著訝異表情看向艾莉絲時,旁邊尤莉先插嘴了。
「所以說啦!前方道路不太好走,加上要趕時間,而且憑你的腳力走不過去吧!你都這麼沒用了,還有時間懷疑艾莉絲?你是笨蛋嗎?沒錯,果然是笨蛋呢!可以把這個笨蛋丟下嗎?應該說直接把他扔在這裏,如果迷路餓死就更好了。」
那伽不禁出現憤怒表情,但又想起哈裏恩和艾莉絲的拜托。他壓抑情緒看著艾莉絲,她繼續招手催促。
「來,快點上去吧。」
那伽跳上板車後,艾莉絲加以提醒。
「緊緊抓住板車捆住木偶的繩子喔。」
(喂喂,真要趕路嗎?在這種狹窄小徑,而且還拉著沉重板車耶?)
那伽用半感到驚訝,半感到興趣的眼神,交互看著前方的荒涼小徑和艾莉絲。
確認娜娜艾露和那伽都抓著板車粗繩後,艾莉絲朝尤莉舉起手。
「請開始吧。」
站在板車後方的尤莉閉上雙眼,集中精神,嘴裏似乎念著什麼。
突然有風吹了過來。原本無風的森林,出現一陣流風。
那伽很快明白這不是單純的風而已,因為風是從四麵八方吹向板車的,自然風勢不會這樣吹,代表這是尤莉的魔法……應該吧。
最後板車周圍的風形成漩渦,吹過來的樹枝枯葉也跟著扶搖而上,風很快停止,空中飛舞的樹枝枯葉也跟著落下。
「可以了喔,艾莉絲。」
尤莉喊了這麼一聲後跳上板車,因為她很討厭那伽,所以是跳在對角線的位置,巨大人偶擋住她的身影。
被人如此討厭疏遠,讓那伽漸漸回憶起來,似乎從小時候,就沒什麼人疼愛他,所以就算麵對尤莉的輕視態度,他也能基本保持冷靜,但也不是什麼都沒感覺到。讓人討厭隻是單純不愉快,被人疏遠就會感到悲哀了。
幸好,哈裏恩至今為止對自己的評價,應該是能接受自己。所以他跟那些魔女相處,並不是覺得有什麼不愉快。不如說是受到認同,讓自己感到很高興。
哈裏恩之外的魔女,或許對自己還是抱持懷疑,但那並非到討厭程度。除了尤莉一人除外。所以他才會在意尤莉為什麼會如此徹底討厭自己,而且感到很不舒服。
(不過,這也太過頭了。可不能被那女孩牽著自己鼻子走,應該說,我沒必要模仿她。)
那伽看不見躲在木偶陰影處的尤莉,心裏這麼想著時,板車突然開始前進,他為了保持平衡,連忙抓緊粗繩。
「城砦遭受襲擊了嗎!?」
艾莉絲的這句話,剛好跟那伽這股預感不謀而合。
隻有再度遭受人類軍隊攻擊,才會冒出此種黑煙,而且現在隻有蕾娜等三名魔女,留守在城砦裏麵而已。
那伽腦袋裏浮現蕾娜毫無表情的臉,想起她奇怪的說話方式。
他左手緊緊握住刀鞘,拚命壓抑自己想要飛奔而出的衝動。
「這、這種情況……你怎麼作、艾莉絲!?」
艾莉絲隻有瞬間思索,就立刻做出判斷。
「當然要過去幫忙!」
艾莉絲用堅強聲音回應那伽。
「尤莉,你先衝過去城砦!如果從這裏出發的話,你應該不會耗費到魔力吧?」
「啊,嗯,艾莉絲你呢?」
艾莉絲看向不遠處的那伽。
「我背著那伽趕過去。」
這句話令那伽瞪大雙眼。
「那種家夥,丟在這裏就夠了。」
尤莉很不滿地鼓起臉頰。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尤莉,快點過去!」
「抱、抱歉!」
尤莉從載有木頭人偶的板車跳下來,接著彎曲身體。
那伽很好奇她接下來的舉動,探頭查看,發現她從板車某個角落拿出東西。那個東西用布包著,看上去並不厚,大約是四分之一亞魯特寬,長度比尤莉身高短一些。
尤莉拿掉包著的布,丟在板車上頭。
那伽發現裏麵是滑板狀的東西,但是,形狀並非單純滑板。
最中間部分橫幅較寬,往兩邊漸漸彎曲變細,最後呈現尖銳兩端。後側雖然同樣是彎曲角度,但並沒有像前端變得那麼尖,藉此保持整體寬度平衡。而且滑板側邊和後側,有著像是魚類腹鰭和背鰭之類的突起物。
尤莉雙腳踏在滑板上,放好身體位置後,對在木偶上麵看著自己的艾莉絲揮手說道。
「我出發了,艾莉絲。」
「尤莉,如果蕾娜她們還平安無事的話,想辦法爭取逃走時間!」
「可以殺了人類軍隊嗎?」
「這是無所謂,但以幫助同伴逃走為優先。」
「我知道了。」
尤莉把舉高的手腕放下,她腳下的滑板突然飄浮起來,周圍出現像是圍繞她身體抬高的流風,腳下滑版跟著慢慢上升。
(原來如此,這就是操縱風的魔法。)
那伽在木偶上頭觀看,心中如此嘟噥。尤莉腳下滑板突然震了一下,接著在空中完全靜止。滑板已經飄浮到比艾莉絲和那伽更高的高度。
「那我先過去了!」
「拜托你羅,尤莉!」
靜止在空中的滑板,就此往前方滑行。
尤莉身影變得越來越小,那伽用驚訝表情目送。
滑板出現像是馬匹奔馳的速度,從樹木縫隙間飛向天空,尤莉在滑板前端左右小幅度移動身體,漂亮保持整體平衡。
滑板和尤莉的身體,很快就消失在那伽的視線之中。
「力量守護,大地守護,鮮血頌詞,在大地母神指引之下,化為吾之血肉、吾之氣力,讚美吾身!」
艾莉絲詠唱咒文,身體像是噴出熱度,站在她身邊的那伽,甚至感覺她身上充滿鬥氣往外溢出。
艾莉絲咒文詠唱結束後,那股漩渦般的熱氣也瞬間停止。
「我們也必需快點,那伽,請爬到我背上。」
艾莉絲背對那伽,就這樣蹲了下來。
「剛……剛剛那是?」
「剛剛的嗎?那是我的魔法,就是將我的肉體加以強化。」
看上去似乎沒有哪裏不同,但能力已經上升了。
話雖如此,即使對方是位魔女,要讓女孩子背著自己,那伽心中還是有所抗拒。發現那伽猶豫不決後,艾莉絲扭動脖子轉過頭來。
「現在狀況很緊急喔?別在那邊扭扭捏捏了,還是說把你揍到暈倒,拖著雙腳過去比較好嗎?」
雖然表情還是平常的笑容,但太陽穴附近卻冒出血管,逼得那伽全身發抖乖乖認命,那實在相當恐怖。
那伽下意識跳到少女背上。
艾莉絲雙手抓住那伽左右大腿後,像是沒感覺到體重似的輕輕起身,那伽則是雙手用力攬著艾莉絲的身體。
「這樣攬著我……雖然形式上來說是沒錯啦,但我有點困擾呢。」
「啥?」
「那伽,雙手、雙手。」
身旁娜娜艾露手肘頂著自己,那伽總算注意到了。
因為慌忙跳到背上的緣故,導致那伽雙手伸進艾莉絲的腋下。也就是說,那伽雙手是攬在艾莉絲的胸前,這種姿勢下隻要稍微動作,那伽雙手當然就會陷入艾莉絲的豐滿胸部了。
「啊啊,真抱歉呢,事先聲明,我可不是故意的喔?」
總之那伽先這樣解釋。
「所、所以說,這種姿勢下我沒辦法全速奔跑啊。」
艾莉絲滿臉通紅扭動身體。
因為她扭動身體,那伽為了不掉下去,結果就是雙手出現不必要的動作。
「等等,不行、不行啦。」
艾莉絲繼續扭動身體。
艾莉絲這種反應,似乎引起那伽興趣,他故意移動雙手。
「那伽,那,肯定是故意的吧?」
聽到娜娜艾露發出、應該說是冷到冰點的聲音,讓那伽急忙停下雙手。
「不不,我一點都沒有故意啊,能不能別這麼快誤會我呢?」
(這個人,果然是故意的呢。)
娜娜艾露表情呆住了。
那伽一臉可惜地把雙手從艾莉絲胸前解開,從腋下伸出越過肩膀,在脖子前方再次攬住。
「這樣就行了吧?」
「啊啊,別在這麼緊急的時候搗亂啦!」
艾莉絲狠狠扭著那伽右手背的皮膚。
「好痛好痛好痛!」
那伽雖然下意識想要跳開,但因為右手背被扭著,左邊大腿也被抓住,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這次再亂來的話,我會直接捏碎你的拳頭喔?不,捏碎胯下某個地方應該比較好嗎?」
「我……我知道、我知道了。現在是緊急狀態,還是快點趕過去吧,呐?」
艾莉絲歪著脖子,瞪著肩膀後麵的那伽。
「如果你不做些怪事的話,早就已經出發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孩的笑臉,實在很可愛啊。)
那伽總有種想要微笑的衝動。
另一方麵,艾莉絲把臉轉回去,用比較粗魯的語氣說道。
「我要全速奔跑了,摔下來就不關我的事羅。」
「沒問題,我已經抓得很緊。」
艾莉絲像是完全沒感覺到那伽體重,輕輕站了起身,那伽雙手也用力交握攬住。
「準備抄近路直接穿越森林喔,娜娜艾露也要快點跟上。」
艾莉絲這麼說後,就直接往前奔跑。
「哇、這是怎麼回事!?」
被艾莉絲背著的那伽,發出類似慘叫的哀號聲。艾莉絲全速奔跑也未免太快了吧!在後頭追趕的娜娜艾露,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艾莉絲不斷用可怕速度逼近每棵樹木,然後樹木位置又立刻流向後方。艾莉絲現在速度或許已經超越馬匹了。
高聳樹木橫向生長的粗壯樹幹逼近眼前,令那伽大喊著。
「樹枝、樹枝、樹枝!」
艾莉絲卻沒打算閃避,以前傾姿勢火速推進。
「會被敲中會被敲中會被敲中!」
為了阻止艾莉絲,那伽焦急到勒住她的脖子。但艾莉絲速度仍然沒有減緩,就這樣一頭撞上粗壯樹幹。
啪嘰!
樹幹折斷,艾莉絲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奔跑。
而且她頭上還頂著剛剛撞斷的樹幹,就這樣往前奔跑。
那伽佩服到整個人呆住了。
他在艾莉絲背上搖搖晃晃,在將要邁出森林之前,剛剛心中那股不祥預感都一掃而空了。
前方是在城砦附近監視的幾名敵兵。
「讓我下來,艾莉絲,看到敵人了。」
那伽拍打艾莉絲肩膀,她放開了那伽大腿。
那伽從艾莉絲背部跳下來,推測現況。
在森林裏移動的士兵大約十人。他們並非打算戰鬥,而是偵查兵,看來敵方軍隊已經包圍城砦了吧。
但是不管怎樣,既然都已經碰上了,就不能當作沒看到。
「艾莉絲,戰鬥吧。」
聽到那伽出乎意料的嚴肅聲音,艾莉絲下意識挺直身體。
「是、是的。」
「我們先發製人,撿起那附近的石頭。」
「是?」
「把石頭扔出去,憑你現在的怪力應該很輕鬆吧。」
「確實我現在已經強化肉體,但請不要說是怪力。」
「隨便啦,快點,城砦同伴目前狀況危急啊。」
聽到那伽的話,艾莉絲連忙撿起腳邊石頭。
「沒打中也行,隻要往敵兵方向丟出去,趁他們把注意力轉向石頭時,我趁這個空隙接近他們。」
「沒問題嗎?」
「要讓對方出現空隙的話,隻能這麼做吧。」
那伽拔出左腰的刀。
「我會不引起他們注意加以接近,等到我靠近之後,再開始扔石頭。」
「我知道了。」
那伽躲在樹蔭之中偷偷接近。敵兵視線都放在城砦方向,如果沒發出什麼大聲音,應該不會引起注意的。
跟敵兵距離縮短到一半以下,此時那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左側劃破空氣通過。
(這是艾莉絲扔的石頭?)
那伽睜大雙眼凝視前方,石頭命中敵兵附近樹幹,發出轟然巨響。敵兵身體重重震了一下,明顯嚇了一大跳。那伽知道樹木攔腰斷成兩半了。他回過頭去,看見艾莉絲從樹蔭出現、扔擲石頭的身影。
再次扔出劃破空氣的超速石頭。
這次扔擲,漂亮命中一名敵兵,石頭打到胸口,敵兵身體往後飛出去暈倒了。
(真誇張的威力。)
那伽幾乎呆住了,但可不能袖手旁觀。
敵兵發現艾莉絲扔擲石頭的身影後,開始跟著反應。
一名、兩名敵兵拔出劍跑了過來。但是,那些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情的士兵們,依舊留在原地沒動。
艾莉絲對準那些跑過來的敵兵扔出石頭。
「咕呃!」
又有一人被艾莉絲石頭砸到,往後摔得老遠。
沒丟中的石頭,埋入地麵掀起煙塵,還有一些則是卡進樹幹裏麵。
那些親眼看到艾莉絲這種驚人威力的扔擲,知道就算發現對方蹤影,也不能正麵跑過去,換成利用那些折斷樹木掩護靠近的方針。
當然,這些每個人的位置就都暴露出來。那伽順勢斬殺他們。
那伽先襲擊距離最近的士兵後背,刀刃瞄準敵人腦袋後麵、鎧甲跟頭盔之間的縫隙。
殺戮隻是瞬間之事。
敵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直接倒下。
艾莉絲繼續扔擲石頭,敵兵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沒注意到後麵那伽的襲擊。
那伽再次靠近另一名敵兵,這次刀刃刺向腹部。
這次敵人就發出慘叫,其他士兵也注意到了。但是,他們為了閃避艾莉絲丟出的石頭,加上位置在森林裏麵,根本無法包圍那伽。
那伽快速移動至最短距離,斬殺下一個敵兵。
如果是一對一的打鬥,敵兵完全比不上那伽。
那伽接連斬殺敵兵。
刀身隻要斬殺敵人,就會附著血肉油脂進而變鈍。隻要斬到骨頭的話,刀刃也可能出現鋸齒。最壞的情況,刀刃甚至有折斷風險。所以處於混戰之中,不是斬殺敵人頭顱,而是用刀刃刺擊,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那伽很快就打倒四人。
在他接近之前就先跳出來的,是剩下的五名士兵,艾莉絲扔擲石頭打倒其中一人。
加上一開始暈倒的士兵,目前剩下四人。
那伽為了不被四人包圍,巧妙移動自己位置,打算將他們各個擊破。
突刺、突刺、突刺了結性命。
那伽追上最後一名逃走的士兵,刀身從背後刺進腰部上方。
一般士兵穿在身上的鎧甲不會太厚,也沒有覆蓋全身。把刀刃刺進鎧甲和頭盔間的縫隙,對那伽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在艾莉絲眼裏卻是高度技術。
雖然刀法相當純熟,但跟這點相較之下,艾莉絲更覺得那伽斬人的手法,熟練到幾乎等於家常便飯了。
像是驗證艾莉絲的猜測那樣,那伽斬殺那名被艾莉絲石頭扔中暈倒的士兵。
艾莉絲雖然認為這應該沒有必要,卻又立刻認同這是有所必要的。如果把暈倒士兵丟在這裏,難保等一下不會陰溝裏翻船。
話說如此,那伽對於暈倒士兵,依舊是以平靜態度揮下最後一擊,這不是說那伽沒有感覺,戰場上所見的戰鬥姿態,並非是他真正本質,艾莉絲有這種預感。
那伽拔起還染著鮮血的刀,走了過來。
「辛苦了,艾莉絲,幫了大忙。」
「啊,不,這沒什麼的。」
「不不,幫了大忙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把石頭丟出那種威力的人……應該說,我覺得是第一次看到。」
「這、這樣啊。」
「你腕力相當厲害啊。不隻腕力,就連腳力也是。這已經不是怪力,而是超怪力了。真的很厲害。」
雖然那伽稱讚自己,但這種稱讚方式實在很難讓艾莉絲感到高興,不如說是有些不滿。
此時,娜娜艾露終於趕上了。
既然敵人已經在城砦四周,三人最好還是共同行動,所以他們接著就藉著樹蔭隱藏身影,伺機靠近城砦。
從森林和空地的交界看向城砦。
城砦本身沒有燃燒,但可以看見城砦腹地某處,和了望塔都冒出火光,敵兵在城砦周圍的森林裏列隊,射出大量弓箭。他們並不是朝向城砦射箭,而是把箭射往天空,似乎是在瞄準什麼,那伽抬頭看往箭矢方向,那裏飄浮著尤莉的滑板。
尤莉從空中攻擊敵軍,三不五時從上空迅速飛向地麵,此時就會出現士兵被打倒的慘叫聲,一次打倒一人,最多同時打倒兩人。另一方麵,對尤莉射箭的士兵卻將近二十人。
「喂,艾莉絲,那女孩為什麼要飛得這麼低?那不就成為弓箭標靶了嗎?」
「如果飛得太高,尤莉魔法就無法攻擊地麵了,就算能夠攻擊,威力也會有所不足,所以才要保持那個距離攻擊敵人。」
「原來如此,這麼說的話……」
尤莉往地麵滑翔時,光是要躲避迎麵而來的弓箭就夠忙了。若逃往高空的話,攻擊就沒有威力,若是在低空攻擊,也等於是弓箭射擊的活靶,狀況相當不利。
那伽思索解決困境的辦法時,尤莉腳下滑板突然歪一邊。
「啊啊!」
艾莉絲忍不住發出慘叫,令那伽抬頭看過去,發現尤莉腳下滑板的底層,已經不知道插上多少根箭矢了。
(該不會跟木頭人偶一樣,箭矢刺進去就會對魔力回路造成阻礙吧!?)
就像是驗證那伽想法,尤莉腳下滑板搖搖晃晃,高度漸漸降低了。
「不好,這樣會墜落在敵軍正中央的!」
艾莉絲下意識大叫。
那伽身體比想法更早行動。
他衝出空地,對著上空大聲吼叫。
「尤莉,這邊!降落到這邊!」
那伽這聲響徹周圍的吼叫,令尤莉睜大雙眼。
當然,不隻尤莉而已,周圍敵兵也發現那伽人影。
「誰在那裏!」
「魔女的同伴嗎!?」
「別讓他靠近!」
敵人紛紛吼著架起弓。
「娜娜艾露!」
艾莉絲再次大叫。
娜娜艾露連忙拿起吊在腰間的水筒,拔開木栓將水潑到空中。
「呼水而起、禦水而立、化水為盾、以水為阻!」
娜娜艾露詠唱咒文同時,空間水花形成薄膜,覆蓋到那伽頭上。
但是,幾根箭矢卻早一步朝那伽飛去。
「來不及了嗎!?」
艾莉絲表情絕望了。
那伽則是把朝向自己而來的三根箭矢,直接揮刀擊落。
(好厲害!)
艾莉絲和娜娜艾露睜大雙眼。
兩人覺得那簡直是神技了,但要用刀打落飛行中的箭矢,其實並不會很困難,隻要憑藉直覺和一些訓練就能辦到。
那伽就算失去記憶,身體記起來的技術也沒有遺忘。
但是,那伽也不認為自己有辦法,把飛過來的箭矢通通打掉。
他對尤莉出聲提醒,打落一開始的箭矢後,就立刻回轉身體躲到樹蔭裏,他注意到自己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薄膜。
(這是什麼……是她的魔法啊!)
那伽轉動視線,發現從樹蔭後麵探出半個身子的娜娜艾露,雙手似乎正在做些什麼動作。
那些飛過來的箭矢,都被娜娜艾露張開的水模擋住了。
箭矢無法貫穿中間的水模,像是被蜘蛛網住的獵物那樣停止前進。
「真不可思議啊,很好很強大,她也能使用魔法啊。」
這個時候,艾莉絲又開始石頭攻擊。
很快就打倒幾名士兵。
石頭就算沒有打中,也都埋入樹幹深處,或者撞擊地麵染起煙塵,敵兵陷入無法冷靜持弓瞄準的狀況。眼前看到魔法威力,加上遭受出乎意料的反擊,士兵們開始出現混亂。
那伽判斷不必繼續躲藏後,對著搖搖晃晃、飛翔高度越來越低的尤莉,再次吼叫。
「這邊,在這邊!」
娜娜艾露張開另一枚水模,守護尤莉降落的身體,避免被箭射中。
尤莉滑板滑翔到那伽附近時,突然出現搖晃,感覺她似乎快從滑板掉下來的樣子。
那伽下意識衝出去。
娜娜艾露連忙改變空中水模的位置。
那伽挺直自己胸膛,接住尤莉身體。
「呀──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尤莉發現自己變成被那伽抱在懷裏的姿勢,拚命大聲吼叫,持續毆打那伽頭顱和胸口。
「我、我知道啦,別打啦,好痛好痛好痛!」
那伽下腰放開抱著尤莉的雙手,她像是暴衝那般跳脫出來,踏在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