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專業術語聽得我也一愣一愣的,隻明白醫生總結的語句。
“......失血過多,導致死亡。”
陳柏臻的眸子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他的手顫抖著握不住小小的電話,停頓好久才撥通聯係薄裏麵的號碼。
我的心髒被他痛苦的話語牽扯著,隻感覺萬分難受。
“......對,就是中心醫院......”
很快,父母便匆忙趕來,雙腿癱軟地互相攙扶都站不穩。
他們不敢伸手掀開白色的被單,不敢親眼看我傷痕累累的身體。
也不敢,承認我的死亡。
醫生遞來張輕飄飄的死亡證明,歎著氣道:“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
我看見一向堅決果斷的父親,拿起筆卻遲遲顫抖著簽不了字。
我看見平日裏和藹可親的母親,把拳頭泄憤似地砸到陳柏臻身上。
“你不是說會照顧好念念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為什麼要帶她去那裏?為什麼不保護好她?”
“念念走得那麼痛苦,你就一點也不傷心嗎!”
陳柏臻就跟個傻木頭似地,一動不動地挨著,連解釋也不開口說,隻會抿著唇一遍遍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站在他們之間,想伸手攔住卻什麼也做不了。
中間隔著的空氣,是生與死的厚障壁。
我的葬禮,爸媽說他沒有參加的資格。
曾經淩晨三點多跟我爸熬夜看球賽的陳柏臻。
曾經同我媽在樓下,和其他阿姨們跳廣場舞的陳柏臻。
曾經悄悄拉著我去海邊,在東方泛白之際約定終生的陳柏臻。
此時,隻能拿著我最喜歡的小雛菊,跪在我家的大門口。
他那麼愛幹淨的人,既沒有換掉沾滿血漬的衣服,也沒有修剪遮住眼睛的劉海。
就頂著青黑的眼底和胡子拉碴的下巴,一聲不吭地受著鄰裏街坊的指指點點。
“看看,就他把老江家那個姑娘給害死了......”
“現在還敢腆個臉跪在這,等一會老江回來,不拿棍打死他......”
“可惜嘍,都才十八歲,嘖嘖嘖......”
我沉默地站在旁邊,耷拉著腦袋陪著陳柏臻。
家門鑰匙就在他上衣的口袋裏,卻無聲地被沒收了使用的允許。
說起來,似乎是很久沒見柏臻笑過了。
回家以後,陳柏臻沒有理會手機的消息提醒,隻忙著在抽屜裏翻來覆去,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直到他從紙殼箱子裏,拿出瓶眼熟的五顏六色的幸運星。
那是我初三那年給他折的,高考結束後才敢送出去。
整整三百六十五顆,每顆都在寄托著無處傾訴的少女心事。
陳柏臻也不顧地板冰冷,就直接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挨個拆開來看。
「2008.1.1.今天,我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了。」
「2008.2.16.他願意把數學筆記借給我了,好開心。」
「2008.3.20.語文課上故意掉筆,統計偷看他二十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