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跑進那樹林,就好似鑽進了蔭涼陰影和涼氣團裏,一直在陽光下激戰良久的蕭翰陡然衝出外麵的熱氣和血腥,不由感到胸前一窒,微微一暈,扶住棵樹把胸中的劇烈翻滾之氣吐了出來,他才慢慢的看清了這片樹林。
這山包不大,樹林很稀疏,裏麵遍地都是鋸剩的木墩子,有的年代久遠,截麵的年輪已經成了黑褐色;有的還嶄新,推倒樹幹時剩下的木頭茬子還沒被歲月磨平;其餘剩下的都是一些沒多少用處的柏樹,既細又矮,站在裏麵,可以一眼看到外邊的清風山,也可以抬頭就看見小土包的山頂。
因此蕭翰抬眼就看到了坐在裏麵不遠處的張士德兩人。
他跑過去,隻見張士德坐在一截木墩子上,伸直著一條腿,旁邊王五六跪在地上正用撕成條的破布給他包紮,旁邊地上扔著一支染血的長箭。
“怎麼樣?”蕭翰看著血沃出了傷布,焦急的問道。
“我沒事,少爺,放心。”張士德咧開嘴笑了,還點了點頭。
跪在他身邊的王五六解釋道:“大約那天殺的山賊瞄準您的時候,被張家三爺驚擾了,射這一箭的時候隻圖快,沒有拉滿弓,力量不大,箭頭入肉不深,我給剔出來了!要是釘在骨頭裏,我該怎麼辦呢?”
“好!”蕭翰大喜過望。
“少爺,趕緊脫了盔甲,我們得逃命了!後麵的步兵、弓箭手早潰敗了!”張士德急急的說道。
雖然心裏早猜到了後麵的家夥不堪一擊,都跑了,但是此刻被張士德驗證了,蕭翰還是覺的一股錐心的刺痛,他閉了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
“少爺,現在不是拚命的時候了!留得青山在啊!”張士德看蕭翰模樣以為他少爺脾氣又上來了,但現在敵我懸殊,若是戰,就等於死,他趕緊伸手拉住了蕭翰的胳膊,好像擔心他會轉身殺回去,因為絕望和不承認現實。
“放心。”蕭翰甩脫了張士德的手,沉默著脫了自己的外甲,拿在手裏猶豫了一下,然後無奈的扔在了地上,盔甲重重的砸在林間草叢裏,一股草籽和花粉混雜的香味升騰起來,而蕭翰全身好像蒸騰起了一層水霧,披著重甲步戰不長時間,已經讓他裏衣襯衣全部濕透了。
盔甲上的泥土和鋼鐵的味道,蕭翰身上的汗味和血的味道,混雜進了林間特有的芬芳,讓嗅到了這奇怪組合味道的王五六渾身一個哆嗦,跪在地上的他把手從張士德腿上傷布的結上拿開,眼睛卻茫然失神,他心裏在難以置信的問自己:“老王,**的怎麼到這裏來了?你今天都幹嘛不逃跑呢?**的怎麼還會活著?”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木墩上的張士德瘸著一條腿跳了起來,差點摔倒的他一下摟住了蕭翰,指著外邊,張士德滿頭冷汗的叫道:“草!山賊追來了!”
“什麼!”簡直如晴天霹靂般驚傻了蕭翰和王五六,蕭翰扶著張士德往外看去,而王五六嚇得連站起來都忘了,就跪在地上,四肢著地唰唰唰爬到樹林邊緣,抱住了一棵樹戰戰兢兢的往外看去。
一看之下,頓時魂飛天外:不遠處正有兩個山賊直直朝這裏衝來。
而且並不是身著藤甲或者不配甲的小嘍囉,而是兩個甲胄鮮明的山賊頭目,那奔跑的氣勢,那握兵器的方式,那在移動中站位的節奏感(主要是三狗謝家侯間歇的停頓故意放慢速度讓齊猴子衝前),就算王五六不精於廝殺,也能感受到這兩個混蛋那驚人的殺氣和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