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找到了,不知道被誰塞到廚房去了。”胳膊下夾著個爐子,手裏提著一串木柴,仆人小七正邁過門檻,抬頭一看,隻見張士誠三兄弟正圍在一起。
張士德坐在椅子上,兩個哥哥站著抱著個壇子,卻都弓著腰盯著他,彷佛在聽什麼最可怕的消息,張士誠和張士義滿臉驚恐的模樣,把小七嚇了一跳,以為出什麼事了。
頭一轉,卻看到張士德翹著二郎腿,滿臉都是得意和喜色,這讓小七舒了口氣,他大步走進客廳,半開玩笑的笑道:“小三哥肯定從蕭府帶回啥好消息了吧?看把大爺二爺震成這樣了……”
就在這時,張士誠狠狠的把手裏的酒壇頓在茶幾上,聲色俱厲的喝道:“絕對沒門!”
一聲吼,嚇得仆人小七手裏的柴掉了一地,趕緊蹲下來手忙腳亂的去撿,一邊撿,一邊偷眼扭頭看那弟兄三人,心道:“這怎麼了?大爺怎麼發那麼大火?這還是過年的呢啊,以他那好脾氣,不能啊。”
張士德沒想到大哥反應這麼大,不由的一愣,隨後他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攤開了雙手,小聲道:“這…這有什麼呢?我們家不是已經跟隨蕭少爺廝殺過了嗎?蕭府沒有虧待我們,賞金、撫恤金都很優厚啊。”
張士誠頭猛地一扭,眼睛眯成一條縫,縫裏寒光掃過弟弟的臉,冷冷的說道:“我們前些天保護蕭少爺而戰,和你講的這事,根本就不是一碼事!一碼歸一碼!”
“怎麼不是一碼事?不就都是拎著斧子砍人嗎?”說到這,張士德脖子上一條青筋鼓了起來,雙手一撐椅子扶手站了起來,和大哥臉對著臉,狠狠的說道:“我已經在小少爺麵前說同意了,這是他提攜我們鹽幫,你現在不答應?你讓我有臉回蕭府嗎?”
“你的臉皮算的了什麼?比得起我東台千把鹽丁弟兄一家老小的性命嗎?”張士誠此刻絕沒有剛剛談論高瑞奇事情時候的無力,他說話時,胸口裏彷佛有無數把斧子,每個詞都像是口裏的斧子砍出來,絕不軟弱、絕不讓步。
“大哥,你說什麼?!”張士德被激得竟然整個人原地跳了跳,從脖子紅道頭頂,叫道:“我去蕭府當差,不是你讓我光宗耀祖嗎?現在你怎麼換了嘴臉了?我張小三沒有臉皮了?!!”
“別吵,別吵,慢慢說。”二哥張士義趕緊插進兩個弟兄之間,用胳膊撐開兩個臉紅脖子粗的男人。
“對啊,三哥剛回家,還是大過節的,怎麼回事?”小七扔了爐子,也趕緊跑過來,扯住了張士誠的一條胳膊。
但張士誠十分激動,他一激動,就不管不顧了,小七隻感到自己扯住的那條胳膊好像條鯊魚一樣在自己懷裏亂撞,頭頂傳來張士誠氣急敗壞的激動聲音:
“小三,你去服侍蕭少爺,是進了豪門,是光宗耀祖,但那是光我們張家的宗,耀我們張家的祖,那麼你這“光”你這“耀”和鹽幫其他弟兄有什麼關係?大夥信任我,讓我做頭,替大夥辦事,我不能幹損人利己的缺德事,你也不能用大家的血去染紅自己的官袍!”
“我怎麼用大家的血染紅自己官袍了?”張士德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一甩胳膊,把臂膀從二哥手裏掙出來,指著張士誠說道:“我們鹽幫不就是打打殺殺的嗎?黑/道、白道,我們哪個沒幹過?”
張士誠還沒說話,中間的二哥張士義歎了口氣,說道:“小三,我們打打殺殺是地盤或者為了護貨,但是你不能拉我們鹽幫弟兄去當兵啊。”
“啥?讓我們去當兵?小三哥,這是真的?”旁邊的小七聞聽這話,立刻就驚呆了,雙手僵硬在空中都不動了。
原來蕭翰給張士德所說的意思是想讓東台鹽幫充入其高郵新軍,用來鎮壓清風寨匪徒。年輕氣盛的張士德沒考慮太多,反而喜不自勝的滿口應承。
本以為給自己鹽幫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誰知道大哥這麼決絕的反應扔給了他。
張士誠氣哼哼的從仆人小七手裏抽去自己胳膊,冷哼一聲,對三弟說道:“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我絕不允許有人讓我們鹽幫去做這種流血的差事。我隻不過想好好工作、正當出力賺錢,讓大家都有工作,我們老老實實吃自己流汗得來的糧食,但不是靠賣一個人、一家人的命去得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