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脖卡子的攻擊由張士德開始,一攻就是持續三天。
僅僅三天這段狹窄短小的山路就變成了紅色的了:山賊們的高台宛如被血海的浪潮拍過那般,從頭染到尾,不止是官軍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山路周圍所有的草木都被蹂躪碎裂,長箭箭杆取代了草木插得左右上下周圍到處都是,宛如清風山地上不長草,而是長箭杆的。幾乎不分晝夜的,空中雙方的箭如一群群的飛蝗般不停的朝著對方飛去飛來:山賊們在道觀牆後居高臨下對著山路上的官軍亂射,官軍則對著道觀牆和高台上不停還擊,道觀用做工事的半截圍牆被射得密密麻麻插滿了飛箭,好像一頭巨大的刺蝟被仙人一腳踹飛,五體投地撞在那牆上;
在這紅色的山路上,一道土包通道,平地而起,頑強的焊接在高台邊緣,和高台一樣,這三角形的通道雖然是用土和屍體組成的,但一樣被那血海染成了赤紅。雖然這幾天晴空萬裏,但是那土道上麵竟然是泥濘的,土和人血沃成了紅色血泥,殘留著淩亂的去多於回的勇士腳印。
當土包終於和高台齊平的時候,就宣告著高台工事的失守,官軍踩著這用血和命築起的通道,冒著頭頂的飛石,蜂擁攻上高台。
這日中午時分,最後的要塞山脖卡子被蕭翰軍攻占。
清風寨最後還殘存的幾十個山賊掙紮著退往清風觀。
二狗手持隻剩一半刀刃的樸刀當拐杖拄著,咬著牙爬著台階,他渾身血跡斑斑,一道長長的刀砍傷口從右肘貫到右手手背,每走一步,血就從手掌上流到木柄上再從木柄頭遞到台階上,他右手卻死拽著齊猴子的後脖領。
二狗和另外一個山賊一起拉住他的後脖領,齊猴子幾乎是躺在台階上被拉上去,左腿被長矛捅穿;右腿挨了兩箭,右肩膀連護肩盔甲都劈斷了,那右半邊盔甲如同死狗一樣,軟噠噠的垂了下來,掛在胸前,露出他血淋淋的右肩,左腰裏不知被什麼兵器開了道口子,盡管他拚命捂著,血還是順著他屁股往台階上流;兩眼迷離的齊猴子一邊被拖著,一邊有氣無力的呸呸吐著滿嘴的頭發,他最後一次攻擊,是躺在地上用牙齒咬了某人的頭皮;
這時候他連右手的菜刀都無力舉起,卻依然死不放手的拖著那把砍得刀刃如鋸齒的菜刀,每被拖一級台階,菜刀和台階相碰就發出叮當的聲音。
就這樣一路叮叮當當的被拖上清風觀去。
不止他不好過,其他還活著的山賊沒有一個可以直的起腰來的,渾身不是這裏開了口子,就是那裏插著飛箭,或瘸或爬,一路呻吟著逃回了清風觀。
台階上絕對沒有廝殺,但這四十多人爬過台階之後,整條台階頓時就變得血跡斑斑,山路上的慘烈一瞬間就覆蓋這清風觀。
張士德緊隨第一隊人衝了上來,渾身浴血的他手握斧子就想一鼓作氣躡著齊猴子的屁股殺上去,但是張士誠拉住了他,說道:“別急!你忘了嗎?少爺命令我們在這裏暫停等他!”
“少爺要來看著我們給他報仇嗎?”張士德放下了對著清風觀揚起的斧頭,渾身沸騰的血液這才開始冷卻。
“等著他吧。”張士誠說道:“報信的人已經下山了,他很快就到。”
========================================
三狗從擂在大門兩邊的石頭牆後衝了出來,他雖然是在道觀裏指揮高牆射擊,但是看起來也不好過,蕭老爺那裏搶來的紫寰甲已經看不出紫光來,渾身都是土和血,甲片四處可見碎裂的圓洞,這是它們為主人抵抗飛箭後留下來的光榮傷疤,即便如此,三狗身上還是插著四五支來不及拔出的箭杆衝了出來,把大哥和齊猴子半拖半拉的拉進道觀大門。
當最後一個山賊被拽進清風觀的時候,台階盡頭追來了一群群的黑色甲兵,他們如黑色旋渦般在台階前打著轉,越來越多,彷佛在為一鼓作氣吞滅這搖搖欲墜的道觀積攢著最後的力量。
而齊猴子他們一進清風觀當即就在大門裏躺成了一片,連個能跪著都沒有,二狗就讓齊猴子壓著自己大腿上躺著,按平日他絕不吃虧的習慣本是絕不可能的,但這會連踹開齊猴子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