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陰陽怪氣地說:“那這麼說來,這百萬大軍可是隻知元帥,而不知大都天子了。”
雪雪隻負責監管軍中諸將,防止將領出現不臣之心,本身就是得罪人的行當,所以這廝在軍中隻需負責煽風點火,陰陽怪氣就行了。
要是看誰要是不順眼,在給元順帝的密折裏再給他上上眼藥。從元順帝這十萬火急的詔書來看,雪雪這眼藥的效果上的是相當好!
雪雪又陰惻一笑,說道:“還是說這裏的元軍大旗看來已經換了名號!”
說的句句誅心!
脫脫何嚐不知高郵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再猛攻兩日高郵必破,但一旦不奉詔令,則元順帝對自己必起嫌疑,以後大都再難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躊躇之間,一時難以決斷。
今日雪雪的誅心之言,不日就會上達天聽,到時候自己在大都更加被動,想到這裏內心已有定議,
脫脫稍緩言道:“雪雪將軍說的哪裏話,天子詔令自然遵從。”
同時轉向台下各將領說道:“
天子詔我,我不奉詔,天下人何以看我,君臣之義何在,我意已決,諸將無需多言。”說完轉身返回內賬去了。
雪雪見大局已定,滿意地哼了一聲。
此時河南省行省左丞相泰不花心裏則樂開了花,如今高郵城破在即,這次脫脫去職,自己必定是元帥的不二人選,那這次剿滅叛軍的大功就落在我的頭上了。
但是泰不花不動聲色,假作歎氣道:“右相何至於此啊!”
這下就連脫脫的軍中對頭都看不下去了,個個心生鄙夷,這狗東西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而脫脫係的眾將都明白,右相此番去職聽詔,定然也是凶多吉少。
這時副將哈刺答算著今天的日子:“十一月二十九,酉時,下下。”
這時候如果不力挺丞相,定然為亂臣賊子所得逞。起身喊道:“右相此去,賊子當道,我們這些人勢必死於他人之手。”
雪雪笑道:“哈刺答將軍要不是做賊心虛,怎麼覺得會死於他們之手,難道我們是大元的臣子,而你哈刺答隻是脫脫的臣子。”
哈刺答不善言辭,被懟的滿臉通紅,突然拔出手中佩劍悲聲道:我哈刺答百口莫辯,與其事後橫死,今日寧可死於右相此去淮安之前。隻希望我死後扒開我的心看看,是不是一顆忠心。”
說完即拔劍自刎,死前喃喃道:“下下......”
哈刺答追隨脫脫屢立戰功,沒成想今日竟然血濺當場,尚處於震驚中眾將,想阻攔已然不及。
剛走進內賬,脫脫聽到帥帳中的變故,呆立半響,對旁邊隨從說道:“把哈刺答厚葬吧!”說完繼續走向內賬,背影蕭瑟
。隨從望著脫脫的身影,這位青史留名的大元右丞相仿佛突然步入了天命之年的老人,一下蒼老了二十歲,這久攻不下的高郵城竟然成了一代元朝名臣的滑鐵盧。
次日,脫脫奉詔淮安,軍中以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為統帥,總兵官月闊察兒和達魯花赤雪雪節製軍務。
在脫脫在淮安聽詔不久,即命移置亦集乃路,次年三月再遭哈麻和袁塞因不花的攻訐,流放到雲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並於當年十二月被哈麻矯詔賜死,一代梟雄脫脫就此謝幕。
這位大元丞相,中興大元,力圖挽大廈於將傾,為大元鞠躬盡瘁。但是他在征討徐州紅巾軍“芝麻李”的時候,城破時悍然屠城,徐州成為人間地獄。
而正因為徐州屠城,高郵軍民才會破釜沉舟,眾誌成城,被數十倍於自己的兵力圍攻三月而不倒。脫脫也終於沒有等到高郵城破的那一日,所謂一啄一飲,豈非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