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心裏一直清楚,萬事都講究個進退之機。
當進不進,當退不退,就是所謂的“進退失當”了,是自取滅亡的捷徑。
在江城裏被王獄壓製,那是周毅不得不退,不得不讓:一開始的時候,周毅是隻想安安生生的過自己的日子,沒有必要和王獄起什麼衝突;之後,周毅踏入了江城道上的一潭渾水裏。為了保住宋如晦的命,弄清這所有的事情,以及收拾掉高乙醇一夥人,周毅也要在王獄這求個平衡,好歹要避免落入四處掣肘的局麵。
如今江城的事情都已經了結,周毅眼瞅著自己的安生日子也沒了多大希望:高乙醇來路不明,有可能是針對自己來的;曹愚魯早在來到江城之前,就吃了江湖道上某個人的算計,現在又有人要跟曹愚魯打照麵,曹愚魯顯然是不得安生了。
以周毅和曹愚魯的交情而言,曹愚魯不得安生,周毅也沒有袖手旁觀、自己樂得安生的道理。
在決定去上海走一趟之後,周毅就知道,自己這幾年的安生日子基本上算是到頭了。無論這次碰麵的人是敵是友,都會牽扯出更多的事情,會將周毅拖入更為複雜也更為混亂的局麵之中。
周毅的安生日子沒了希望,就意味著王獄手裏沒有任何能夠限製周毅的底牌:周毅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既然要踏入混亂之中,眼下就算是多一個曝光自己的身份和行蹤的王獄,也已經不算是大麻煩了。
相比之下,如果王獄真的選擇了曝光周毅,他反倒是要麵對極大的壓力:無論周毅的身份被曝光之後受到了何種威脅、壓力,無論對周毅動手的人是否墨家內的野心家,墨家的人為了墨家的臉麵,都是要跟王獄以及法家清算一下這件事情的。
如此一來,尷尬的反倒是王獄。
麵對王獄時的進退,周毅把握的很清楚。
到了該退讓一步的時候,周毅不會做無謂的對抗;現如今到了該進一步的時候,周毅也不會退讓半分。
眼下唯一的問題,就是看王獄是否知道什麼叫做進退了。
“……周钜子說笑了,我沒有那麼狂妄,覺得自己可以監管墨家钜子的親傳門人,下一任钜子。”
王獄沉默了一陣之後,再度開口時語氣平緩了很多:“但是,周钜子,你我同在江城,無論要做什麼事情,或者出了什麼情況,在你我的協調之下,局麵都是可控的。而你在上海我在江城的話,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情況就未必可控了。”
相比周毅是否待在江城,是否在自己的管控範圍之內,王獄更關心周毅的動作是否在可控範圍內。
如果周毅此去上海,幹出了什麼驚人的動靜的話……這是王獄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這個,你大可放心。”
聽出了王獄話裏的讓步味道,周毅的態度也有所緩和:“事情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我雖然不怕爭鬥,但還想讓我這顆腦袋好好的坐在脖子上,還想著做個能見光的人,不想做被四處通緝的亡命徒流竄犯。我向你承諾,王先生,無論我要做什麼事情,我都會保持低調。”
“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情都會保持低調……”王獄的聲音有點發悶:“周钜子,你的這個承諾,幾乎等於沒有任何承諾。”
“隻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周毅笑了,“再多的保證我給不出來,萬一食言而肥的話這也不好,是吧?行了,我這會兒信號不好,就不多聊了,等我回到江城之後,我們再聊。”
王獄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周毅看了看手機屏幕,搖搖頭,“掛電話也不說一聲,真沒禮貌。”
“爺們兒……”
開著車的曹愚魯看看周毅,“你這麼跟他一說,他在江城可就待不住了。”
“待不住就待不住吧。”周毅攤了攤手,“他如果也去了上海,那就是他自己往這渾水裏趟,可不能說是我有意把他拖下水的。”
曹愚魯嘿嘿一笑,沒說話。
周毅心裏清楚,自己離開江城的事情終究是瞞不過王獄的,他知道消息是早晚的事。與其讓王獄在知道消息以後在暗地裏行動,倒不如把這件事情直接告知王獄,並且適當的引導王獄的動向。
如此一來,周毅對王獄的大致動向就有了比較清晰的把握,不用費心推敲王獄知道消息之後的反應以及動向。
如果王獄去了上海,或者是由其他法家門人出麵,周毅必然要麵對來自於此的掣肘和阻力。但如果情況處理得當,這也未必不是一股助力。
又想了想,周毅拿起手機,撥通了徐癡虎的號碼。
徐癡虎跟著宋唐,保護宋唐的安全,周毅此行也沒準備動用他。這個電話呢本來也沒必要打,隻是周毅想起來小院裏還有自己養著的兩條泥鰍,臨走的時候也忘了安置,得讓徐癡虎去把那兩條泥鰍取了,好歹別餓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