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白亮了,就算是你,你也容不下我啊。”
周毅笑吟吟的說出這句話,書房裏的氣氛登時為之一變。
“唔……”
宋如晦喝著茶,“這話從何說起呢?”
“非要我說明白?”周毅似笑非笑的看著宋如晦。
“說說吧。”宋如晦說:“這些事情說出來,大家心裏都暢快。你我雖然是坦誠相交,但自從你幫我辦事之後,咱們碰麵的時候就少了,聊天的時候也不多。現在你是要走了,這些話徹底說開了,也是落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咱們到底都算是坦誠相交,沒負了這個交情。”
抬眼看看周毅,宋如晦說:“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周毅一笑,倒也不否認。
“說說吧,說說你是怎麼看的。”宋如晦說,“讓我聽聽。”
“從幫你辦事開始,我就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周毅掰著手指頭,“我的根不在江城道上,毫無根脈可言。幫你辦事,全憑的是你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威信。仗著你的這份威信,我才能在江城道上辦事。說白了,我的根基是建立在你的心思上的,你認可我,我辦的事情就等於是你的意思。”
“但如果你把手這麼一翻……”
周毅翻了翻手掌,然後笑著望向宋如晦,“……我就立馬什麼都不是了,沒人沒錢沒地盤,說出來一句話連個屁的分量都沒有。”
“身在這種位置,又要去做注定要惹人不快、與人為敵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種取死之道。這種人,史書上可著實不少,沒有幾個能落個好死的。”
“那句話怎麼說的?鳥盡良弓藏,是吧?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另一個取死之道,是我在這些事情裏摻和的太深了。”
周毅笑吟吟的,“我摻和了那麼多事,惹到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等他們稍微緩過勁來,就會立刻反撲。如果那個時候我還處在你的庇護之下的話,他們自然沒什麼辦法。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你並不會在這些事情結束之後,為我提供多少庇護。”
“最後一個取死之道,在於我自己鋒芒太露。對,我的確算是幫著白亮取得了江城龍頭的位置,也收拾掉了那些想要進入江城的白粉販子,還捎帶著救了你一命,廢了裏通外敵的吳行雲。但是這些事情落在白亮眼裏,那可是相當的刺眼,他能容得下我的話,那才算是怪事。”
抬眼看了看宋如晦,周毅似笑非笑,“老宋啊老宋,你把我放在這種位置上,讓我去辦了這些事情,你說你是容得下我?別逗了……我走到那個位置開始著手辦事的時候,咱心裏就都有數兒,知道我落不了什麼好兒。”
“如果這些事情都沒有出什麼意外的話,最後的結果,大概就是我幫著某個接掌了你的位置的人成功上位,白亮啊或者別的什麼人……都一樣的。之後,你大概會點那個人一兩句話,借著他的手收拾掉我。”
“興許,興許啊……”周毅敲了敲桌子,“興許,在你的接班人坐穩位置之後收拾我的時候,你會從旁說幾句話,讓我不至於死在江城,隻是徹底的離開江城道上,同時也離開江城。這樣的下場,大概就是我最好的結果了。”
嘿嘿一笑,周毅說:“你說,都是這麼個結果了,我還能在江城待著麼?眼下之所以不是我所說的這個局麵,那是因為中間出了這樣那樣的變故,你沒能料想到。同時,我手頭的牌也比你的所想的更多,更足,白亮雖然已經成功上位,但他還是沒有對付我的把握。”
“但是吧,這種事兒也不會遠了。等他整合了江城道上的各色人物,各方勢力,頭一件事情恐怕就是對戀棧不去的我下手了。”
歎了口氣,周毅道:“急流勇退啊,急流勇退……我要是不知道進退的話,日後恐怕就真要被呼嘯而來的激流拍進水底了。到那時候,可是悔之晚矣。現在抽身走人也挺好的,大家不傷交情,日後見麵照樣還是朋友。”
說完,周毅搖搖頭,端起了茶杯,“媽的,說了這麼一通,嘴巴都幹了呀……”
喝了口茶,周毅咂吧咂吧嘴,看了宋如晦一眼,“趕緊喝吧,這茶可是有點涼,苦味兒更重了。”
“嗯……”
宋如晦看著周毅,沒動茶,“你既然看的這麼明白,為什麼不早早抽身呢?一開始幫我,是保我的命,但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就看明白了這些事情的話,為什麼還要保我的命?明知道我日後大概會對你不利,你還願意幫我?”
周毅喝著茶,“非因利合,隻因義合。”
宋如晦微微皺眉,沒太明白這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