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詞的車隊在國道上停了二十分鍾之後,繼續出發,前往下一個城市。
夏樂則帶著自己的人從原路返回,和顏青詞就此作別。
“夏樂……”
看著後視鏡裏呼嘯而去的車隊,顏青詞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嘿”的笑出了聲。
“沒打起來可是太好了。”
刀疤臉開著車,看了顏青詞一眼,“我麼,倒不是怕開火,也不怕死傷,這命都是曹爺給我留下的,現在活著都是賺的麼。我就是怕鬧出了太大的動靜,耽誤了你辦事不說,還有可能牽連到了那位周爺,那可不好。你麼,忠心辦事,要是因為這種紕漏倒了黴,那就可惜了。”
“打不起來的。”
顏青詞閉目養神,“這個夏樂跟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基本上就能確定,今天打不起來。夏樂……夏樂,哈……他這個名字倒是很貼切,什麼時候都在樂。”
“唔……”
刀疤臉想了想,低聲道:“按理來說麼,決定怎麼辦事的是你,辦事的是我,動腦子的是你,動手的是我。有些事情麼,我其實是不該說話的麼……”
“想說什麼就說。”顏青詞說:“你我的分工還沒明確到這個地步。”
刀疤臉略一猶豫,“那我就說了。”
“剛才我待在車邊,你跟這個夏樂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一些麼。這個夏樂……瞅著可是野心不小麼。從他身上,大概可以下點功夫吧?”
夏樂是奉命而來,但是在跟顏青詞談話的時候,他卻直接將自己“上級”的意思合盤托出,幾乎就等於是為顏青詞點透了他自己“上級”的心思。
奉命辦事的人,卻跟對方說了這些……在刀疤臉看來,夏樂這個舉動可是很有“背主謀私”的味道。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必然懷有私心、野心——例如取自己上麵的人而代之。
“哈……”
顏青詞輕笑著,沒說話。
夏樂的舉動顏青詞自然看的破,也正是因此才向夏樂發問,問他“點破這件事情是什麼心思”。
夏樂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打了個哈哈,將顏青詞的這個問題就此繞過了。
從某個角度來看,夏樂這種“避而不答”的舉動裏很有幾分默認的意味:對,我夏樂的確是抱著某種心思才做了這件事情,你我都不說破,心裏清楚就好。
以他的舉動而言,說他有野心絕不為過。
“咋說麼。”刀疤臉看顏青詞反應古怪,疑道:“我說錯了?”
“看起來是沒錯,但實際上不是這麼個事兒。”
顏青詞閉著眼,輕笑著說:“這小子的野心……是裝出來的。”
刀疤臉聞言一驚,“顏先生,你可看準了?”
“錯不了的。”
顏青詞說:“看這種人,不光要看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要看他沒做什麼。是,他的舉動看起來很有出賣他上麵的人的意思,看起來確實是暗藏野心,甚至還有點想要借著我們的力量,讓他能夠取而代之、掌握墨家支脈的意思。”
“但是,他除了點破差遣他而來的那個人的心思之外,什麼都沒做,也沒跟我談及任何事情。”
“都已經背著主人,向其他人點破主人的心思了,野心如此明顯,卻又閉口不談有關自己野心的事情……這合理麼?這不合理。”
“他才不是狼子野心,他是忠犬好狗……所謂的野心啊什麼的,不過是在我麵前做戲罷了,信不得。”
“也不好講麼……”刀疤臉有點拿不準,“也說不準他是不是想看看風向、觀望觀望麼。”
“那就更不合理了。”
顏青詞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如果是想看看風向、觀望觀望,那他何必在這個時候就急吼吼的點破這件事情?等到以後也是一樣的。”
說著,顏青詞冷笑了一聲,“哈……不進又進,進又不進,進退失據……他的這種做法,跟他頭頂上的那個人的意思大致相同。如果我料想的不錯,他這個舉動也是出自於命令,並非他自己想這麼做。”
“這?”
刀疤臉有點跟不上顏青詞的思路了,“這是什麼意思麼……我聽不大明白。”
“兩手準備。”
顏青詞睜開眼,笑看著刀疤臉,手裏比劃著,“他背後的人想跟少钜子搭上關係,但眼下又不想讓這份關係太過密切,更不想讓這份關係暴露,免得其他人將他視作少钜子一派的人。至於日後呢,如果少钜子得勢、壯大,那這份交情總是要變得日益親厚的,甚至可以拿到台麵上來了。”
“但是,這種事情也得做個準備,萬一少钜子隻是得勢、壯大,最後卻棋差一招,不僅沒能登頂墨家,反倒被人打下深淵了呢?那個時候,身為少钜子的支持者,他這一派可是要麵臨來自新的得勢者的清算的。”
“怎麼辦呢?那就做兩手準備,讓自己信得過的手下來和少钜子聯係,順便再讓這個手下表露出幾分不臣的野心,為日後做個鋪墊。如果少钜子得勢了,這個信得過的手下就完全可以借著少钜子而上位,掌握這一脈,為少钜子辦事,和少钜子交好;如果日後少钜子沒能成功上位,在半路上被人一腳踹進了懸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