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之後,周毅看到了站在走廊裏的張玄羽。
她穿著睡衣,端著一杯紅酒,背靠牆壁,懶懶散散的站著。
看到周毅出門,張玄羽衝周毅舉了舉酒杯,“來點麼?”
“不用了。”
周毅走近張玄羽,下意識的摸出一支煙來,然後看看張玄羽:“……不介意吧?”
“沒關係。”張玄羽微微點頭。
點著煙,周毅看了看不遠處緊閉著的房門——在那個房間裏,李青正要走過他人生的最後一程,“體驗”他從來沒有體驗過、且隻能“體驗”一次的東西。
“吵到你了?”周毅輕聲問張玄羽。
“沒有……剛才在收拾東西。”張玄羽輕輕的搖了搖頭,“簡單收拾一下,我就該回張家了,張齊山和張權的事情我還要回去參加。收拾過東西之後,想睡但是睡不著,就想著喝杯酒,睡的快點。”
“然後就聽你們好像在忙……”張玄羽指了指房門緊閉的那個房間,“……我就想著在喝酒的同時等等你,看看能不能等到你。”
喝著酒,張玄羽看了看周毅,“我想找你聊會天。”
“……啊。”
周毅點點頭,抽著煙,“……今天的事情,辛苦你了。”
在和金石開謀劃今天的行動時,周毅本來沒把張玄羽算在計劃內——雖然人手不大足夠,但還足夠支撐這個行動計劃。
如果把張玄羽換成其他人——例如魏虎丘、顏青詞,周毅肯定會將他算入計劃之中,多個人手總是多些助力。
但是張玄羽麼……周毅是不想把她計入計劃中的。
這不是出於狹隘的“憐香惜玉”,也不是看不起張玄羽身為女性的身份,周毅隻是不想讓張玄羽涉入這種事而已。
說到底,張玄羽現在仍舊是身家清白,和周毅等人所做的事情都沒有太大幹係,沒髒了手。在周毅看來,這種情況能保持下去就最好一直保持下去,留一個幹幹淨淨的身份。
張玄羽卻不同意。
加入行動這個提議是張玄羽主動向周毅提出的,並且她還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她自己的能力——她提出這個提議之後用雙手按住了周毅的肩膀,說周毅隻要能從自己手裏掙脫,她就自行放棄這個想法,否則周毅就要在行動中接納她。
可憐堂堂墨家钜子的親傳門人、下一任墨家钜子、麾下猛士狠人不在少數的周毅周大官人,愣是被張玄羽雙手死死鉗製,根本無法掙脫。
事實上周毅當時也沒掙紮的太厲害。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心裏有數,就算是掙紮個臉紅脖子粗自己也是照樣白給,還是難以脫開張玄羽的鉗製。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耗費這個功夫呢?
旁邊可還有人看著呢,周大官人好歹有個身份,多少要點麵子,在一個女人手裏被拿捏的臉紅脖子粗的也不像話啊……
在這樣的要求下,周毅點頭答應了,讓張玄羽參與了今天的事情,讓她負責開車接應——這已經是周毅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既讓張玄羽參與,但又最大限度的讓她手上仍舊幹淨。
這種做法有點像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難不成讓張玄羽親手幹掉李青?周毅可不覺得張玄羽真正的做好了這種準備。
“倒沒什麼辛苦。”
張玄羽喝了一口酒,“我隻不過是開車的司機而已,沒什麼辛苦可言。”
“……”周毅無聲的笑了笑,輕輕歎著氣,搖著頭,“……倒也沒你說的這麼容易。”
身為一個某種意義上的“過來人”,周毅清楚,這種事情沒那麼容易。
這種事情,從來都沒那麼容易。
周毅下意識看了一旁的房間一眼。
數步之外,一牆之隔,李青正在慢慢死去,死在曹愚魯和徐癡虎手裏。
他的死,和張玄羽在內的所有人都有關係。
張玄羽雖然在這件事情裏隻是一名“司機”,但她和這件事情也有了扯不開的關係。
李青的死,有她一份。
顯然,張玄羽也能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而這種關口,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度過的。
身為旁觀者,周毅看的很清楚。
張玄羽深夜未眠,難道隻是因為她在“收拾東西”?
讓她“怎麼都睡不著”的理由中,“這座房子裏有一個人可能要死,而且這個人的死和我有關”這個原因又會占多大的份量?
正因為周毅看的清楚,所以他才知道,這種事情可沒那麼容易啊……
在沉默中,張玄羽抬頭看了看周毅,欲言又止,然後將杯子裏的紅酒喝的點滴不剩。
“給你。”
將殘存著些許酒跡的酒杯遞給周毅,張玄羽緊了緊睡衣,呼出一口氣:“呼……睡覺去了。”
“……”周毅看了看手裏的酒杯,點點頭,“……啊。”
張玄羽笑了笑,慢步走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