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走且看,轉過一片白梅林,走過去是個斜坡,有個小小的石碑,上麵寫著“半落坡”三個大字。賀明玫思忖著也許是因為雖為坡,卻坡度實在夠緩,才稱半落?
梅林裏梅樹最稠密的地方是靠近園西瀲灩湖水邊的那裏,不知是不是近水的緣故,那裏梅花也開的最盛。而東邊半落坡這片,因為地勢加昨夜北風,枝頭紅豔稀疏,地上落紅繽紛。那些或花或掰,或被雪掩埋隻露此許殘紅,或半映於雪中與雪相皎相映,也有剛剛凋落的,伴著雪片飄下。
賀明玫是被遠遠望去,這片梅林的錯落有致吸引過來的。及到近處,卻感歎於那一地頹敗的美豔,不由流戀許久。
“嗨,小東西,剛才在熙和堂,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忽然一個驕橫的聲音響起來。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五小姐賀明璿。
“五姐沒看小七,怎麼知道小七看了你呢?”賀明玫伸手接著一片風中飛舞著飄落的花掰,一邊帶點兒戲謔地淡淡回道。好好的興致被打斷,賀明玫有些不爽,便不肯十分退讓。這五小姐真是的,這麼風花雪梅的景致,不挑釁會死麼?
司水見是五小姐,不由有些緊張,就緊緊站到了賀明玫身邊。司水才剛去取點心了,隻有她一人跟著小姐。
賀明璿一愣,竟然跟她頂嘴?越來越上臉了呢。她不由喝道:“姐姐問你話,你就老實回答,哪來那麼多狐媚歪道的狡詐廢話?”說著上前幾步,逼視著賀明玫。
賀明玫不由退後幾步,一邊保持著距離一邊陪笑道:“不過姐妹們說說話,五姐就這樣惱起來了。既是這麼個急性子,剛才在熙和堂怎麼不問妹妹為什麼看你來著?”
賀明璿聽了此話,臉色大變,怒氣上湧,一張臉竟微微紅了。
府裏誰都知道,這滿府裏橫著走的五小姐,有個最得老爺寵的五姨娘。那五姨娘因為出身低賤,賀老太太擺出來的憎視十分的明顯,從來也不許她踏入熙和堂半步的。連帶的老太太也十分不喜這位到處充鳳凰的五小姐,有事沒事都可能朝她隔空開兩槍。所以賀明璿在熙和堂從來就是隻拔毛雞,裝死都來不及,她怎麼可能敢在那裏出風頭去。
賀明玫本是知道這種情況,她就是心中不滿這五小姐在熙和堂一向裝死的十分逼真,隻到她麵前就母老虎的十分過火,專在她麵前耍橫是為哪般。因為她故意提這話頭,想要小小刺激賀明璿一下。
誰知賀明璿因為一向在府裏橫著走慣了,丫頭婆子都十分的有眼色,知道這妞十分得老爺寵愛,便是老太太不喜,也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麵前故意提這讓她難堪的事兒。如今竟被這一向被自己壓著打的小東西當麵撂臉上了,一時隻覺得這話語裏諷刺的意味是如此的濃厚,十分的刺耳,心裏一陣惱羞。
她猛然幾步衝上前,一把抓住賀明玫胳膊,一邊搖晃推桑著一邊道:“你個沒規矩的東西,竟敢編派起姐姐的不是來,我打死你這個賤嘴多舌的東西。”
其實說起來,二人也很有些相似性。賀明玫之前在府裏也一向是呆頭巴腦地裝老實的,隻是今天已經顛覆了一貫形象露出了一口白牙了,便有些不想再裝。加上這時看四下無人,又一時對追著她不放的賀明璿心中著煩,才口頭放肆圖一時痛快的,她哪知一句話竟正戳中賀明璿死穴。此時一個不防,避擋不及竟被賀明璿抓了個正著,一時被搖的頭暈。
這貨總是這招,她不煩賀明玫也真煩了,一言不合就一陣搖晃,當她搖錢樹咋的。
賀明玫也不由一陣惱怒,一邊掙脫一邊回嘴道:“你隻有在欺負人時才自稱姐姐,你怎麼配做人姐姐?這賀府裏我叫姐姐的多了去了,還有正宗的嫡姐呢,也不稀罕你這一隻,還是說你覺得太太或者老太太稀罕你這麼一隻?”
賀明璿聽了更是大怒,把抓在賀明玫肩膀上的手一鬆,兩個胳臂使勁兒一夾,箍住賀明玫的胳膊,手便改為掐脖子,一邊憤憤地叫著:“你個目無尊長的小雜碎,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看我不打死你這小賤種。”抓著脖子連掐帶搖了幾下鬆了手,竟是揮拳照著麵門就來了。
做為武將家的小姐們,也隻有五小姐得賀老爺高興時教過幾天馬步,會些子花拳繡腿的。後來據說五小姐還因此喜歡上了耍把式,也偷偷跑去練武場下過一陣子功夫,把個賀老爺喜的什麼似的。隻是後來五姨娘怕她胳膊腿練粗壯了難看,才沒再練的,但到底比其它弱柳扶風似的小姐們強了不知多少,尤其是賀明玫這個瘦瘦弱弱病病唧唧的小豆牙,挨上她實誠一拳,不會趴估記也會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