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隔多年的大學同學會,難得組織人把幾乎全班的同學都邀請到,為了避嫌而缺席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
要去,不止要去,還要光鮮亮麗的去。
林景顏特地約溫蝶一起做了全身護理,挑選了最為價格不菲的一身行頭,包括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臨出門前又畫了足足三個小時的妝,保證從頭到腳完美無缺無懈可擊。
分明很不耐煩又很唾棄這種事,可有時候人就是這麼虛偽。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容忍自己有一絲落魄的出現在季銘的麵前。
到場時,林景顏才發現自己打扮的並不是最誇張的。
從頭到尾把自己包裝成精英人士的絕不在少數,甚至當年打扮頗為土氣的女生都改頭換麵一身名牌,少數還攜著家屬一同前來,恨不得在臉上寫著自己過得有多好。
一邊寒暄一邊交換名片,林景顏在心裏一個個比對著記憶裏的印象,暗暗感慨時光流逝。
臉分明還是那張,氣質已大相徑庭。
社會的洗禮確實非同一般。
林景顏大學時人緣不錯,熟悉不熟悉都能說上幾句話,很快就和幾個同學攀談起來,從近況聊到過去校園裏的趣事。
“那時候偷跑進男生寢室的時候差點被舍管發現,幸虧我機靈……”林景顏眉飛色舞比劃著,“舍管老太太更年期,明明是男生寢室管得嚴得要死,平時表情都是這個樣子的……”
“哈哈哈哈……景顏你學得太像了!”另一個同學接道,“舍管老太太是不好對付,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季……”頓住。
林景顏一僵,不過極快地接下去:“是啊,就連季銘看到她都繞道走,不願意招惹她。”
見她如常,周圍同學都似鬆了口氣。
“你們在說……我不願意招惹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兀出現。
曾經還有些清冽味道的青年音,此刻已徹底變成男人的沉著嗓音。
而方才那句話每一個字節都像是被刻意咬過,抑揚頓挫,吐音沙啞,尾音微顫含著笑意上揚。
久違了的聲音。
腳步聲在嘈雜的聲音中清晰的一下一下傳遞過來。
五步。
他繞過來,正坐在林景顏的正對麵,身體放鬆微微後靠,手指交扣放在交疊的膝蓋上,英俊麵容掛著淡笑。
靜默了有兩秒,才有人笑著打圓場:“沒什麼就隨便聊聊,季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在猜你會不會來呢!”
“怎麼會不來?”
季銘笑著說,目光卻看向了林景顏:“好久不見。”
林景顏當即展露出麵對客戶時的公關笑容,同樣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當初他走的有多狼狽不堪,現在就有多鎮靜自若。
大學畢業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季銘。
變了的不止聲音,還有容顏。
稚氣而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帥氣已經變成了曆久磨礪出的滄桑成熟英俊,過去他最討厭西裝之類的正裝,但現在他穿著一身手工精良的純黑西服,黑色襯衫暗紅領帶一絲不苟,挺括合適的就像這是天生穿在他身上的。
他沒有刻意和林景顏搭話,隨意的和周圍人交流著,氣氛出乎意料的好。
過去他總是自我為中心的要命,無論什麼時候說話都霸道又獨-裁,就連偶爾聽人說話也一副帝王紆尊聆聽的模樣,旁人看起來實在是討厭的不得了。
林景顏現在還能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季銘時,他那副欠揍的樣子。
***
十年前,九月末,天氣炎炎。
林景顏拖著剛結束一天軍訓疲憊不堪的身軀去校門外的小賣部買冷飲。教官從她們團裏選了兩個作為標兵代表,因為身高優勢突出她不幸成為了倒黴蛋之一。
別人都在開小差休息,她不得不和另一個倒黴蛋一起頂著惡毒陽光接受加訓,站軍姿踢正步……
還沒走到,就在樹蔭下被人攔住了去路。
來人單腿踩靠在樹幹上,一派悠閑,看見林景顏過來,收了腿徑直向她走來。
“新聞1班的林景顏?”
“我是。學長有什麼事情麼?”
因為對方穿著便服,林景顏便下意識以為是學長——事後才知道這家夥跟自己同年,開了一張半真半假的病假條,軍訓半個月就在校園裏遊手好閑——剛入學來搭訕的學長實在不是少數,不過這個長得還不錯,林景顏決定壓下不耐,稍微擠出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