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上京大學的教職工宿舍樓外,眾人神情肅穆,正手腳輕去輕輕地準備喪儀。
廳堂之上,站著十來個人,滿臉悲痛地等待堂內老者的召喚。
須臾,堂內走出一個男子,龍章鳳姿,極為出眾。“家父請羅盤一聚。”
堂上十來人麵麵相覷。
羅盤沒有來。
一男子上前道,“秦騰師兄,小師姐自博士畢業典禮後,兩年來,如同人間蒸發,秦老師的事,小師姐怕是不知情。”
老者秦天,在上京大學授課半生,桃李滿天下,但收的學生,能稱上徒弟的,也就是在秦老手上畢業的十來個博士。
秦老的徒弟,均是個個出挑的基礎上,還家學淵源,隻有羅盤這麼一個毫無背景的學生,得了秦老的青睞。
羅盤若是出現,深耕專業領域,多年後就也是個教授,那時就要叫羅老了。
如今秦老大限已至,徒弟們從各地趕來,其中偏偏秦老最看重的小師姐羅盤沒有來。
秦騰俊眉微皺,父親向來看重這個小徒弟,若是走前沒能見到羅盤,怕是要神傷一場。
老者幾近油盡燈枯,靠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海棠花。“沒來麼?”
“父親,阿羅可能在路上。”
老者擺擺手,“我心裏有數。讓我自己待一會。”
秦騰思忖了一會,道,“父親,母親生前遺願,不願與您同葬。”
秦老年輕時追求著鏡中花水中月,冷落了妻子兒子,因著血緣關係,兒子還能在跟前盡孝,可妻子已經心寒到了死不同穴的地步。
秦老道,“我這一生,對不起的人有三個,你母親,你,還有小徒弟羅盤。你母親的願望當然是要滿足的,我死後,就將我兩人分開葬吧。”
秦騰抿唇,眼前的男人,曾經如山般可靠,讓幼小的他依賴,也如海般寬容,同幼小的他一起成長,可終究不是個好丈夫,母親半生抑鬱,芳華早逝,終究是父子間的隔閡。
淩晨,霧深。
老者的生命將要走到最後一刻。
一女子出現在老者床前,青色上衣,湛藍闊腿褲,身材高挑,麵容娟秀。她輕輕呼喚了聲,“老師。”
秦老努力睜開眼皮,笑道,“人來了就好。”
秦老命不久矣,急忙和羅盤說道,“去把秦騰叫來,讓他帶你去見喬遷。他……他……兩個人,人……人……都是誤會,兩口子,要好好過,我……我……”
羅盤握住秦老伸出來的手,“老師,來到上京讀書,開眼界,登高處,十年師徒情真真切切,不論過往什麼,您都是我老師。”
秦老渾濁的眼睛仔細分辨眼前的人,“羅盤,人要往前看。”
良久,羅盤道,“老師,現在我能不能用人稱呼,都不知道合不合適了。”
羅盤歪歪頭,周圍的窗簾無風而動,一揚手,幾米開外的水杯被移到了手中,羅盤用棉棒沾了水,點濕秦老幹裂的嘴唇。
秦老大驚,“你……你……”秦老躺著說話說不利索,掙紮著想起來。
羅盤將人扶起來,秦老道,“你如何能控製外物,就是魂執,也不能有這樣的能力,我,我隻在……”
羅盤道,“老師,在哪裏見過。魂執又是什麼?”
“小春城。神仙居。”
羅盤聽到小春城這三個字,一下子愣住,往事如煙,小春城風波都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羅盤想要問神仙居是什麼,隻見秦老扣住她的手,“真沒想到,你這誤入的,反而被卷入的最深。”
“要是能一直和當初一樣就好了,我為了青青,執迷了大半輩子,與妻不睦,同子生疏;為了青青,害了喬遷,也連累了你。阿羅啊,世間萬千,執念甚多,人終究自苦。”
秦老的手無力地垂在羅盤的腿上,“魂生執念,阿羅啊,要怎麼辦呢。”
羅盤抬頭看向窗外,天光破曉,第一縷陽光照在身上,懷中則是生命的流逝。
羅盤離開時看到師兄弟姐妹們在院子石盤裏放上的心愛之物,這些紀念品會陪著秦老陪葬,永永遠遠地陪著老師。
她將脖子上的八寶羅盤項鏈取下,放在石盤裏。
老師,讓這八寶羅盤代替羅盤陪您,十年師徒情,學生今當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