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狗兒對於自己今天的任務是極高興的,他是俞家的家生子,四老爺已經許了他一個莊頭的前程,當然,這個莊頭得等三房的那八十多畝良田到手之後才有。俞家四房隻剩下一個半大的小子,平日裏遊手好閑,並不太讀書,大房、二房幾位老爺對於四老爺的圖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在俞狗兒那淺薄的心眼裏看來,那八十餘畝的良田改為四房管理,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大人物的淺薄藏在笑容裏,小人物的淺薄卻總是顯露在目光中。因此,俞狗兒眼著俞國振的目光裏,就帶著明顯的輕蔑。
俞國振嘴角掛著笑,向他拱手行禮:“狗兒哥哥。”
俞狗兒心中頓時歡喜,他在四房,隻是個下人罷了,俞國振待他這麼有禮,讓他覺得自己身份也頓時上升了,他挺起胸膛立直腰杆,也象模象樣地抱了抱拳:“振哥兒怎麼出來得這樣遲,讓我好等!”
俞國振微微點頭,做了個請走的手勢,俞狗兒走在前頭,他跟在後邊,便向著鎮子走了過去。
他住所離襄安鎮也就是三裏多的路途,俞國振這三年來每天都堅持訓練,因此體能相當好,俞狗兒快走了裏許,發現俞國振沒有絲毫倦意,當下他反倒慢了下來。
反正已經遲到了,便是再晚一些也沒有關係,正好可以將原因推到振哥兒身上。
“振哥兒這些日子還撈蚌吃了麼?”
俞狗兒是個嘴碎的,讓他閉嘴走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回頭看了俞國振一眼,拿腔拿調地說道。
俞國振搖了遙頭,很認真地道:“不必撈了,我養著呢。”
然後俞狗兒大笑起來,他笑得很猖狂,讓跟來的高大柱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俞國振用嚴厲的目光製止,高大柱恨不得撲上去揪著俞狗兒狠狠煽他的臉。
關於俞國振吃蚌之事,可以說是襄安鎮的一大笑話,從三年前俞國振守孝,借口孝期不得吃肉改吃魚開始,他就和水裏的螺蚌龜鱉們結下了深仇,直到現在,俞家三房的夥食裏,這些水產仍然是主流。有背地裏的流言便說俞國振前世定然是水族,而俞國振對此不但不以為意,反而變本加厲,自己養成魚蚌來。
這幾年來,俞國振一直在惹鎮民的笑話,他讓家人吃三餐,他帶著高家兩兄弟跑步,他養魚蝦龜蚌,他一聲不響將大宅院讓給二房自己搬到鎮外去……這些種種,讓他有了一個“傻振”的綽號。大柱二柱都聽人叫過,為此他們還與人打過架。
俞狗兒笑了一路,終於進了襄安鎮。這襄安鎮也是一座古鎮,在無為州裏算得上繁華所在,俞家在鎮西南,整個一條巷子邊都是俞家的宅院,其中最新的那幢,就是俞國振父親俞宜平留下的。俞宜平在留都南京管理族中的鋪子,他精明強幹,為族中也為自己頗置了些產業,隻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遭祝融之災,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置辦的產業會給唯一的兒子俞國振帶來巨大的麻煩。
進了四房的院子,迎麵就看到俞國富撇嘴走了過來,這是俞國振的堂弟,與他是同歲的。俞狗兒一見著他便立刻彎身哈腰:“富哥兒。”
俞國富睬都不睬他,對於跟在俞狗兒身後的俞國振,更是冷哼了一聲,他是四房長子,深得俞宜古的喜歡,家中的事情也不避著他,因此他明白,自家父親是看上了堂哥家裏的田宅了。
“七弟。”俞國振卻沒有讓他離開,召呼了他一聲。
俞國富勉強停住腳步,瞪著俞國振:“什麼事?”
“七弟家中的規矩,恐怕要管一管了。”俞國振臉色平靜,他在同輩中排行老五,可以在排行第七的俞國富麵前擺一擺架子:“這俞狗兒在我那,好生沒有規矩。”
他話一說出來,俞狗兒就暴跳起來:“胡說,胡說,振哥兒你少在那裏狗血噴人……”
俞國振冷冷笑了一下:“七弟,你看見沒有,當著你的麵,他還敢這樣對我咆哮,背著你的時候,他敢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那又怎麼樣!”俞國富雖然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沒有往細裏想,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滿腦子裏想的不是好吃好玩的,便是如何去偷窺家裏的丫環媳婦洗澡,哪裏有俞國振想得長遠。
聽到小主人為自己撐腰,那俞狗兒更猖狂起來,他是死心塌地跟著四房的,想要當莊頭,當然少不得要作急先鋒。
“振哥兒,你狗血噴人,我哪裏沒有規矩了,分明是你蠻橫無理……”
這原本就是四房的門口,往來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俞家的遠近旁支或者家人,聽到吵了起來,當然有人圍上來看。見人差不多了,俞國振向高大柱示意了一下,高大柱早就在等著,頓時撲了下去,一拳就將俞狗兒的嚷嚷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