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喧鬧終於恢複到平靜,柳如是聽到外頭的腳步聲,連忙起身想要爬起,睡在她旁邊的小蓮卻已經起身穿好了鞋子,小跑著將門打開。
“還沒睡?”俞國振的問話聲傳入耳中。
“哪裏睡得著,小官人沒回來呢,如是也沒有睡。”小蓮隨意而親昵地嘟囔:“小官人要不要歇息?”
“不用,我洗把臉便要晨練,你幫我打水來,然後去補覺吧。”
柳如是走出了門,俞國振給了她一個微笑,柳如是怦怦跳著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她垂身斂衽,向著俞國振行了一禮。
“你了補個覺吧,昨天剛到這裏,又遇上這事情,肯定沒有睡好。”俞國振道。
“小官人,昨晚……出了何事?”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蘇州沉水的那個騙子賀元禮,有個兄弟是太湖的水匪,糾集了一幫人過來報複。”俞國振從小蓮手中接過毛巾,自己抹了一把臉,然後繼續道:“全部擒殺,未漏網一個。”
“太湖……水匪!”柳如是吸了口冷氣。
在吳江呆了十年,她當然知道太湖水匪是些什麼樣的家夥,其狠如狼,其狡若狐,聚時如蟻,散時似雀,這群家夥比起巢湖那幾座小島上的水賊可是狠厲得多!
但聽俞國振的口氣,竟然是將來犯的太湖水匪全部擒殺?
“來了多少水匪?”
“五十一個,人數不多,身上帶著金銀倒不少。”俞國振哈哈笑了起來:“統共加起來,也值一千五六百兩,再加上兩艘船,正好,我要給小蓮和如是建屋子沒有錢,他們就送上來了。”
聽說要給自己建屋子,小蓮頓時高興,但很快她又覺得不對:“小官人,奴不要什麼屋子,奴就隻要侍候小官人!”
“嗬嗬,就算侍候著我,也總不能一直住這兒。”俞國振示意了一下:“而且,五叔應該快回來了。”
小蓮嘟著小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俞國振轉過眼,看到柳如是眉頭輕鎖,似乎很不安,便問道:“怎麼,如是還有什麼擔心的?”
“小官人思謀深遠,擒殺了五十一個水匪……隻不過,這事情未必就是好事,昨夜那樣子,鎮子裏是遮掩不住的,官府必然差人來問,該如何應對?”
小蓮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因為她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她全部心思就在如何完成小官人交待的事情上。而柳如是卻不然,她考慮的更加全麵,一問就問到了關鍵之事。
俞國振哈哈大笑起來:“此事,當然會由我五叔俞宜軒來處置。”
俞宜軒是七月底從山東回來,隨他回來的有四十餘戶人家,其中俞國振約定要的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少年一共八十三名。這個數字離俞國振的預期要低一些,不過前後加起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裏,能收攏這些,已經算是不錯了。
“五十一名太湖水匪……”看著眼前的兄長和堂侄,還沒喘口氣的俞宜軒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象哀求一般說道:“國振,二哥,你們玩得也……太大了些啊。”
“上回國振在清剿巢湖水賊時,還劫來了兩萬斤鹽,也等著老五你回來處置。”俞宜勤又道。
俞宜軒這個時候已經麻木了,他琢磨了好一會兒:“太湖水匪跑到咱們廬州來,這事情壓不住,官府那邊,須得打點,至於兩萬斤鹽……等一下,是兩萬斤官鹽還是私鹽?”
“私鹽。”
“可分得出是淮鹽還是青鹽麼?”
“自然是淮鹽。”
俞宜軒愣了好一會兒,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這個……這個……”
他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走私來的淮鹽,背後會有什麼樣的勢力!這批鹽,極燙手,一個不好,必然招來鹽梟的瘋狂報複,更可怕的是,鹽梟背後的勢力!
“首尾很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另外,我還去了一趟蘇州府吳江縣,把退休致仕的閣老周道登嚇死了。”
周道登侄子勾結老六的事情,俞宜軒事先知道,但現在聽說連周道登都被嚇死了,俞宜軒反而不擔憂了——事已至此,擔憂還有什麼用?
“私鹽的事情,必須做得幹淨,咱們出手要謹慎一些。”俞宜軒背著手轉了兩圈,然後斷然道:“二哥,我這就給知縣大人遞名帖求見——如今咱們俞家,隻靠著我一個舉人的身份,怕是護不住了,我們這家丁,也得有一個名頭……”
俞府家丁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特別是俞國振親領的十八少年的戰鬥力,如今是遮掩不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們公開化,取得一個合法身份。
與官府打交道,是俞宜軒的事情,而俞國振自己,則忙著收攏新到的人手,而小蓮與柳如是則成為了他的主要助手,負責編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