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素手調羹親犒賞(1 / 2)

桐城為四方文會之地,可經過這一般兵火洗劫,城中四處煙起,一片蒼涼。

方以智騎馬背弓跨劍,馬脖子下係著一顆首績,得意洋洋地順著大街走向縣衙。

“密、密之兄救我,密之兄救我!”

他正自覺威風凜凜之際,突然聽到有人喚他,側過臉看去,是城中某家豪族奴仆,綽刀拎槍,將一個書生逼到了牆邊上。

“你是誰?”看到這鼻青臉腫外貌變形的書生,方以智愣了愣,這人因為嘴都被抽腫了的緣故,所以說話的聲音也無法聽出他是誰來。

“汪兆、汪兆麟。”那書生淚眼汪汪:“密之兄,救我,救我,他們要殺我!”

方以智跳下馬,跟著他的數十名方家家丁頓時也圍了上來,那幾個豪族奴仆慌忙陪著笑道:“方公子,奉家主之命,上街拿賊,恰好遇著這個賊人的從犯,家主人說了,別的賊人可以暫且不顧,此人是一定要拿著的,他唆使家主人去買什麼代皇免火旗,可是花家主人八千兩銀子!”

“對,對,我家主人也花了三千兩!”

另一夥豪奴大聲道,說起銀子,眾人可都是恨恨的。

“分明是你們自願的……當初賊勢大,若不交銀子,賊人縱火劫掠,你們主人連性命都保不住!”汪兆麟放聲痛哭:“我自家也出了五千兩,如今是血本無歸,還被你們打成這般模樣!”

“那是你汪舉人的事情,你這兩日上竄下跳,為了賊人奔走,你敢說你不是賊人一夥?若不是方老爺設計,請來了無為幼虎俞公子,你這廝沒準就要從賊!”

“我……我也出了力啊,若不是我出力,賊首哪會上當!密之兄,你為我作證,我是不是也立有微功?”聽到這話,汪兆麟是真心恐懼了,他這兩天裏為了不讓三個賊首尋他清算舊賬,確實為三個賊首收刮錢糧做了些事情,若是嚴格追究,“從賊”二字是跑不脫的。

因此,他必須抓住機會洗白自己,不求有功,但求不讓人追究,否則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想到這,他也不知哪來的氣力,掙開了那些豪奴家丁,撲過來一把抱住方以智的腿,跪著聲淚俱下:“密之,密之,你是知道的,這幾日若不是學生出力維護,那些賊人貪心一起,不知城中多少善良人家要遭賊人劫掠燒殺,包括今日,若不是學生出麵將賊首邀來,方老爺之計也沒那麼容易成功……學生不求有功勞,但求一點苦勞,請密之念在學生出了力的份上,拉學生一把!”

他也是悲摧,平日裏出來總得有三五個伴當僮仆,今日出來時原本也是有的,可是五印寺裏一亂,他急著脫身,也沒有等自己的伴當僮仆,一個人想逃回家去,結果被半途攔住。

“汪舉人,你可有功名在身,如何能這般模樣,當真是有辱斯文!”方以智被他抱著腿,心中不快,掙了掙沒掙脫,便又道:“快起來,若不起來,今日之事我方某絕對不管了!”

聽他言下有相助之意,汪兆麟頓時歡喜起來,暗暗鬆了口氣:“學生就知道,方老爺海內大家,乃是當今臥龍一般的人物,密之兄家學淵源,自然不會看著學生白白受這冤屈……”

“行了,行了,廢話恁多!”方以智心中對其人其實甚為鄙視,可對方既然求上門來,加上此時方以智正覺得意,便開口對那些僮仆道:“此人雖有不檢點之處,可是確實是迫不得已,況且今日能破賊,此人也出了些氣力,諸位就請回稟主人,隻說……”

說到這,方以智微微皺了皺眉,突然間發覺,自己似乎是將一個麻煩弄在了身上。若隻是一些顏麵的事情,他出麵調停,城中縉紳都會給方家麵子,可是這是銀子,而且是十多萬兩銀子!

想到這,他心中恍然大悟,為何父親方孔炤為不自己出麵讓諸家交銀子,而是由著這汪兆麟打方家旗號,隻說方家都出了八千兩欲買代皇免火旗!

就算是如此,城中縉紳少不得也要埋怨方家,分明將無為幼虎俞國振請來了,為何還要給賊人銀子!

“咳咳,隻說此時銀子下落尚不可知,反正這位汪舉人家宅府邸都在城中,一時半會是走不脫的,大家鄉裏鄉親,不要摧折過急。”

方以智雖年輕不夠狡猾,卻絕對不少智慧,一想到其中涉及的關聯,便改了口,不再大包大攬。那些僮仆卻想不到這麼遠,隻是覺得方公子說的有禮,況且今日之事已經傳出來了,方家召來無為幼虎這才大破賊人,有些人甚至說無為幼虎乃是方家姑爺,誰敢得罪方以智!

“既然是方公子說情,暫時放過這措大,去聽聽主人如何分說的。”諸僮仆一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