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寨主倒是好膽子,鄭一官比起劉香老手段要狠辣得多,他人也比劉香老貪心得多,你們寨主竟然敢將他也引來……嘖嘖,這西海潛龍,看來過不了多久就要象劉香老一般,成為你們口裏常掛著的……曆史名詞了!”
李虎三看著荀世祿,滿眼都是譏嘲,因為他覺得自己看到了未來。
“虎哥,羅司局有一句話是沒說錯的,你就是蠢,沒有眼光。”荀世祿嘖了兩聲:“劉香老也與你一般,故此現在才成了魚腹裏的美食,我們大海哥比你們聰明,眼光要好,所以大海哥如今也有個名頭了,龍門巡檢司巡檢,從九品。”
“什麼?你們也投靠了官府?”李虎三瞪大了眼睛。
“什麼叫投靠了官府,我們原本就是中華子民。”荀世祿得意洋洋地道:“區區一個從九品的巡檢,算得了什麼投靠官府,隻是讓你知道,鄭一官是我家寨主喚來的……便是鄭一官身後的福建巡撫熊文燦,若是我家寨主要,也可以喚來!”
這後邊一句就是扯著虎皮當大旗,純粹吹牛了。李虎三自然半點不信俞國振能使喚得動福建巡撫熊文燦,但俞國振能調動鄭一官卻是確鑿無疑,他神情有些驚疑:這位俞寨主,究竟是什麼人物,就連鄭一官也得賣他麵子?
“行了,熱鬧也瞧到了,大夥繼續幹活……念在當初也曾兄弟一把的份的,我就跟你們說一句實話,好生做事,我們寨主向來不埋沒人才,便是兄弟我,也能掛著三道杠,充當漁政局副司局,你們好生去做,過個三年五載,少不得也有一個身份。”荀世祿又冷笑了一聲:“自然,若是你們不願意過安生日子,非得給兄弟我找什麼麻煩……嘿嘿。”
他接下來沒有說什麼,隻是抽了一象鞭子,那皮鞭發出響亮的聲音,諸多海寇都默然無語。
他們來投靠俞國振之時,是算準了俞國振手中無人,若大的一座西海,隻靠著俞國振現在手頭的人物,哪裏維持得過來。
但現在他們明白,俞國振雖然手頭無人,可他隻要願意,隨時便可以從鄭一官那兒調人來。
“俞寨主將鄭一官召來,是為了何事?”李虎三回頭看著荀世祿:“荀世祿,你說與我聽聽!”
“抱歉,虎哥,我隻能說我能說的,咱們新襄,規矩多,你們在這吃苦頭,多半原因也是因為不願意守規矩。”荀世祿咧嘴笑了笑:“幹起活來吧,莫要誤了今日的事情,寨主說了,須得乘著天氣涼快,早些將寨子裏的大小工程建起來!”
李虎三微微一愣,沒有再去逼問,不過他心中,對俞國振的憎怨這時卻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當他意識到,俞國振確實有絕對的實力足以壓製他時,那點著憤怒就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現在他心中有的就是好奇,俞國振與鄭一官,究竟會談些什麼。
“就是這點兒事情?”
“對,就是這麼點事情,想必鄭參將也知道在下的一些底細,在下此次南來,就是為了替天子賺錢來了。”俞國振盯著滿臉詫異的鄭芝龍:“海上掛旗收費之事,你鄭一官能做,天子卻不能做,故此隻能想著在下能種出合浦珠來。”
“聖人當真不易。”鄭芝龍沉吟了好一會兒,苦笑著道:“便是種出合浦珠,一年能有多少收益,海上才是生財之源啊。”
“這道理你懂,我懂,朝中袞袞諸公也都懂,甚至連天子也懂,隻不過卻無人敢提——要不參將大人上個奏折?”
“本官才在陸上安穩了幾天,家鄉的宅邸還沒住厭,暫時還不想回海上飄去。”鄭芝龍苦笑道。
他當然明白俞國振說的是什麼意思,上個奏折說明海上商貿之利,接下來便是要收海商的商稅,或者由朝廷專營海貿。可這意味著要挖東南一帶所有大家世族的根基,是要與全東南的當朝大佬為敵,那個時候,恐怕溫體仁都得和東林複社停止爭鬥,轉而一起對付他鄭芝龍。
他鄭芝龍在海上是縱橫馳騁,可放在整個大明,又算個什麼東西,若是激得大明朝廷再次圍剿他,他便隻能拋棄家宅,重新到大員島上去當土豪了。
“故此,全天下最知道鄭參將苦衷的,唯有我啊……”俞國振幹笑了兩聲,然後又道:“我也不是沒有私心,南直隸那邊,我插不上手,一插手就要得罪一大片人,閩浙一帶,有鄭參將,我自然不好介入,廣州則是劉香老,此人隻知劫掠,卻無長計,簡直是殺雞取卵,故此我一來便打他的主意。”
鄭芝龍一聽俞國振提到了劉香老,身體便已經坐正,同時眼睛也目光炯炯。最初見他時,俞國振其實是有些奇怪,這位東海龍王看上去倒有幾分象是白麵書生,並無多少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