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風雨忽如晦(二)(1 / 2)

“濟民,你這次怕是要捅馬蜂窩了,張天如隻怕要和你反目。”

“張天如不會與我反目,相反,他會想方設法再與我化解,他這個人的性子,密之兄比我還清楚啊。”俞國振的回應很平靜。

“史道鄰必與你誓不兩立。”

“史可法徒有其名,一諸葛恪罷了,看似聰明,每臨大事必糊塗。”俞國振更是噗之以鼻。

方以智也隻能歎氣,他雖然有心為俞國振和張溥、史可法化解怨仇,但是,這一次確實是張溥與史可法做過了。

他知道俞國振父母雙亡,雖然說以前叔伯待他不算好,可在他顯露才華之後,俞家的二伯五叔可謂將全部心血都寄托在了俞國振身上,因此,哪怕隻看俞家與他方家聯姻的份上,史可法也不該淩迫俞宜軒,更不該試圖逼俞國振交人交技。

否則,這與一向被東林所不恥的礦監、稅監,有什麼區別!

但史可法與張溥既然這樣做了,就莫怪俞國振戲耍他們,狠狠地報複他二人。

聽得兄長與俞國振的對話,方子儀笑著讓子檸奉上自己泡的茶,目光又移到了《風暴集》上。

在史可法與張溥的名字之後,排在反對進化論一方第三位的,是阮大铖。

這位阮大铖,方子儀也記得,當初阮家與方家交好,雙方都是詩書世家纓冠門第,而阮大铖與方孔炤也同列於東林,阮大铖甚至是閹黨的東林“點將錄”中的“沒遮攔”——一百零八將之一。在東林早期的黨爭中,他是衝鋒陷陣的悍將。

但後來東林內訌,左光鬥與趙南星、高攀龍等在吏部都給事中一職的任人上意見相左,左光鬥希望將同鄉阮大铖放到這個位置,而趙、高則屬意魏大中,若以資曆而排,原該是阮大铖,但最後卻是魏大中任吏部都給事中。

阮大铖在羞怒之中,找到了閹黨,魏忠賢出手,讓他如願以償,但也讓他自此從東林骨幹,變成了閹黨巨奸。而魏大中次子魏學濂一直指責,後來魏忠賢殺害東林六君子之一的魏大中與其長子魏學洢,便是阮大铖暗中進言而至。

對左光鬥來說,曾經舉薦阮大铖成為他在東林中的一大汙點,而現在,將左光鬥弟子史可法的名字與阮大铖並列一處,必然會讓人產生聯想:東林烈士左光鬥的弟子,又與閹黨餘孽阮大铖合流?

“濟民,難怪你當初給這書集取名《風暴集》,這天演進化論是風暴之一,而史道鄰與阮大铖則是風暴之二了。”方以智也透過簾子隱約看到妹妹書桌上的那本書,他猜出妹妹的擔心,因此與俞國振提這個問題,也是為了讓方子儀能夠寬心。

方子儀透過珠簾,看著俞國振的身影。

與上回相見時比,俞國振身材似乎又高了些,至少現在,他比年長於他幾歲的方以智都要高出半個頭了。而且他不是文弱書生的那種瘦高,身體非常均稱,記得聽密之兄長說過,他每日都有運動鍛煉。

“密之兄擔憂我因此事惹來禍端?”俞國振問道。

“正是,此二者影響極大,若是應對不好,不僅會汙濟民之聲譽,隻怕史道鄰還要為難你。”

“如今史道鄰最重要的是與阮大铖劃清界限,而不是來尋我麻煩,至於《風暴集》刊載閹黨文章之事……別人也得先找史道鄰張天如與閹黨並名的麻煩,然後再來尋我吧?”俞國振哈哈大笑,心中暢懷,這一次,就算沒有讓史可法和張溥身敗名裂,也足以讓他們惹上一身臊氣了。

“當真有趣,當真有趣!”

此時看著《風暴集》的人很多,正低調地隱居於故鄉的周延儒手中,同樣是一本《風暴集》新年特刊。看到上麵的名字時,他最初是極驚訝,現在則是一臉幸災樂禍。

上次張溥為他奔走起複的事情失敗之後,他也曾經擔心受怕過一段時間,甚至連鄉民燒了他的祖宅、扒了他的祖墳,他都不敢大聲吱聲。怕的就是溫體仁注意他,讓他去京城牢裏與錢謙益作伴。

他比錢謙益更了解溫體仁的手段,這家夥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因為他,如今在大牢裏的東林人物絕對不比閹黨在時少。

若不是當初東林拒絕與他合作,哪裏輪得到溫體仁在首輔位置上作威作福,東林,這是自作孽!

“史可法……毛頭小兒,也分守四州,當真是大明無人了啊。不過,張天如發覺自己的名字會與阮大铖在一起,那神情定然十分精彩,我倒是真想看看,他這個敢和閹黨勾通,收受閹黨銀子的東林新秀複社領袖,究竟會是如何反應!”

對於張溥,周延儒心中是相當顧忌,這是一柄利刃,他要借助這柄利刃來緩和自己與東林的關係,爭取得到東林的支持,甚至要借助於他來募集銀兩,向內宮妃子與太監大鐺行賄,好早日起複。但同時,他也知道張溥有極強的掌控欲望,就算自己因他而起複,隻怕他還想將自己當作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