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牛如今勇猛,已經遠勝於老朽了。”
在稍遠之處,石敬岩跟在俞國振身側,捋須大笑道。對於齊牛,他當然不會有半點嫉妒,相反還覺得十分光彩,因為齊牛實際上就是他的弟子。
“這是個人勇武的最後榮光了,可惜,石翁也瞧著了,火炮、火銃,若是運用得當,遲早會取代長矛大刀,成為戰場中的主要武器。到那個時候,老牛這一身氣力功夫,隻能閑時用來玩玩了。”
“老朽倒覺得,能少費些氣力便殺了敵人,才是武道真諦。”石敬岩笑道:“不過小官人說的是,今後象老朽這般靠刀槍棍棒吃飯的粗人,怕是沒了活計,如今乘著還能派上用場,老朽請戰!”
他是個憨實的人,也談不上有多長遠的目光,但即使是這將,隻要他用心稍稍公正些,也能判斷出火藥武器對於今後戰爭的用處來,不至於象某些披著“聖君”之皮的韃酋,做出禁止和封存火器的事情。
聽得他請戰,俞國振也笑道:“正要借助石翁之力。”
兩人談笑之間,第二輪火炮轟擊再度開始,這一次是六炮齊發,而且因為南北兩個大火堆照得通明的緣故,所以血肉橫飛的炮擊情形,讓這條街道完全變成了血池地獄。
這一次張可望就沒有那麼幸運,一枚彈子插過他的胳膊,他雖然著甲,可那枚彈子還是在他的肩膀上撕扯出血淋淋的口子。
“上啊!”
他環視四周,既是悲憤,又是絕望,對方這一輪炮,便又將他的部下轟殺近百,而且他們再不想出應對辦法,對方還會繼續用火炮與火槍進行收割!
“跟我衝啊!”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留在後頭,而是當先衝在最前,他看到齊牛的身影,便徑直往這邊衝來。
“噓!”
齊牛將脖子上的哨子含入口中,然後用力吹出三長兩短的聲音,在他身後,數十名教導隊的家衛立刻結陣,擋在了火炮與火槍隊列之前。
十餘丈的距離,張可望轉眼衝到,在他背後,流寇也意識到是拚命的時候了,因此紛紛衝來。眼見他們就要逼近,突然間,在火炮之後,又響起了尖銳的鎖呐之聲。
“噠嘀噠,噠嘀噠,噠嘀噠噠噠!”
“殺啊!”
家衛們條件反射一般,向著賊人進行反衝鋒,在鎖呐聲中,他們的反衝鋒顯得極為犀利,齊牛一人當先,隻不過在巷子裏步戰,他沒有使用馬槊,而是長刀,幾乎半扇門大小的長刀,原先是用來給馬鍘草料的,在他手中,卻成了掠奪人命的利器。
一刀掃出,張可望也是悍勇,豎刃格擋,然後整個人都被擊飛出去,齊牛這一刀刀勢未衰,將他身邊的一賊攔腰斷成兩截,自腹腔裏流出的腸子也飛了出來,恰恰砸了另一賊人一臉。
齊牛獰笑著追向張可望,而賊人也衝了上來,將張可望護住,但那柄大刀在齊牛手中象是包拯的狗頭鍘,所到之處賊人都是短了半截,眨眼之間,便是十餘名流寇被他砍翻在地。
賊人想繞到側後來襲擊齊牛,可齊牛身側的教導隊,以嚴密的陣型,將他兩翼牢牢護住,任賊人如何突擊,都沒有絲毫動搖。以齊牛為箭頭,教導隊組成了一個錐陣,向著賊人最多處狠狠突了進去。
狹窄的街道,再次限製了賊人的人數眾多的優勢,而且在他們之南,石敬岩已經上了馬,手中的馬槊在火光中泛著冷芒。
“常熟石電在此,授死吧!”
石敬岩一聲怒喝,縱馬前突,在他背後,同樣是數十名家衛跟著開始突擊!
對於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賊人來說,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遇到的是一枝懂得密集使用火器的精銳,並且這支精銳還擁有近戰格鬥突擊的勇氣與能力。這樣的一枝部隊,在這個時代裏幾乎就是最先近的,隻靠著個人武勇與人多勢眾的賊人,哪裏能夠與之抗衡!
崩潰中的流賊,有的發出絕望的最後呐喊,有的目如死魚束手待斃,也有的扔了武器抱頭下跪。其中跪下者顯然居多,反正這些慣賊,下跪受降的次數沒有七八次也有三五次,在他們看來,暫時受降,然後再反就象家常便飯一樣。
“大柱,武崖,帶著火槍隊上城頭去支援。”俞國振看著身邊躍躍欲試的高大柱下令道。
葉武崖在對麵指揮戰鬥,因此要用鎖呐向他傳遞命令,高大柱倒是立刻上了城牆。城頭原本有部分家衛,正在與城外試圖攀城的賊人激戰,火槍隊的到來,使得他們得到了強援,一排火槍之後,城外的賊人暫時退下,他們原本是要從城門進城的,如今手中並無乘手的工具攀爬城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被城樓上落下的巨石隔絕了與張可望的聯係,因此隻能回去休整以待組織再戰。
俞國振嘖了一聲,心中有些惋惜,他這個陷阱,原本是準備給張獻忠的。流寇之中,張獻忠與李自成二人,為禍最重。雖然俞國振完全不相信所謂張獻忠屠川之說——在張獻忠死後他的部下還依賴川境與滿清激戰十載,若是真被張獻忠屠盡了哪有這種可能。但是張獻忠所到之處都是殘民害境,幾乎沒有什麼建設,這種流寇習性是不容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