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妙算激風雷(四)(1 / 2)

史可法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回到座椅中,目光幾近呆滯。

他不怕死,但卻怕自己的無能,連累了聲譽,甚至連累到死去了的老師。

勝利的滋味,是那麼的甘甜,他才品嚐了不到兩天,然後就發現,自己喝下去的,竟然不是蜜糖。

而是毒藥。

“老爺,俞公子還在外邊!”

章篪歎了口氣,他低聲提醒道。跟隨史可法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章篪越來越覺得,跟著這位老爺,未必是一件好事。

性情過剛,手段卻無,雖然有時他會以海剛峰自詡,可是海剛峰豈是那麼好當的,若沒有海剛峰的手段,隻有他的剛直,最終結果隻會是悲劇。

世人都說海瑞剛直,可是能打了上司的兒子、罵了兩位皇帝最後仍以二品大員身份善終,豈是剛直二字能掩飾其全部手段的?

“啊,對,對,俞公子還在外邊……我的四千官兵還在外邊!”

史可法聽到一個“俞”字,眼前頓時一亮。

是的,失了廬`州有什麼關係,有俞國振在,就一定能奪回廬`州城!

有這個想法,史可法立刻起身:“請,快請,趕快請!”

章篪出來將俞國振請進了正院,而史可法破天荒地停在了書房門口,見到俞國振,他略有些生硬地堆起了笑。

“濟民,你可來了,方才下官……”

“史參議,你這模樣,你裝得累,我聽得累。”俞國振淡淡地道。

史可法幾乎想要用手捂臉,還是多年養氣的功夫,讓他製止了自己的這個動作,他臉上的笑果然沒有了。旁邊的章篪又歎了口氣,原本見到史可法出來迎俞國振,還以為他有所長進,卻沒有想到,俞國振隻一句話,便讓他原形畢露了。

老爺,這個樣子……可當不成官啊!

章篪的目光轉向俞國振,倒是俞國振這般一針見血的犀利,他曾經聽過,當初張太嶽身居高位之後,便是如此。

若是這位俞公子走仕途,倒是個值得追隨的對象……

這個念頭在章篪心中一生起,便有些控製不住了。他已經當了近十年幕客,雖然為人是少有的老實,可並不意味著他沒有眼光。

“也好,本官也不慣於如此說話……俞公子,你也知道了,廬`州已失,賊人隨時會大舉南下,本官當如何去做,俞公子隻管吩咐。”

將俞國振引進書房,屏退左右之後,史可法直接問道。

“我也疏忽了,沒有料想到張獻忠竟然如此狡猾,我雖然沒有看到塘報,但想來,張獻忠是圍點打援,派張可望攻我們無`為,自己卻在路上伏擊援軍。”

“是,俞公子說的不錯,他在巢`縣中繳獲了本官行頭,便遣人假冒本官使者,向廬`州求救,廬`州知府吳大樸不得不出來相援,結果為賊所伏擊……”

說到這個的時候,史可法幾乎想哭,吳大樸是一員幹吏,獻賊南下時,在廬`州城下是很吃了一番苦頭,吳大樸的表現相當出色。

但比失去吳大樸更讓史可法難過的,是他的兩千士兵。

他招募壯勇,花了大半年時間,練出來的兩千士兵,也隨著吳大樸一起折損了。這可是史可法的心血,就在去蘇`州述職之前,他還專門與這些官兵過了個春節!

可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

“獻賊狡猾,我算是領教了。”俞國振道。

“依俞公子之見,我要如何去做,方能收複廬`州?”

“什麼都不要做,呆在無`為就好了,賊人為流寇,不可能在廬`州久候,而且我料想賊人隻知擄掠不事生產,每到一地,便裹挾百姓,廬`州的存糧再多,也禁不住他們折騰,他最多隻能在廬`州呆一個月。”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若是讓他在廬`州呆一個月,那麼一府百姓,隻怕全部要被禍害無遺了!”聽到俞國振這個建議,史可法立刻搖頭。

俞國振也不著惱,這是最佳選擇,但確實也不合他的性格,如果他是那種能坐視百姓受苦、自己有能力不救者,也不會踏上這條七苦八難艱辛無比的道路。

“那麼還有一策,讓洪承疇、朱大典等進逼廬`州,他二人手中多為精兵,隻要他們用心進剿,獻賊不難破。”

史可法默然,他雖無太多才能,卻也知道官場伎倆,洪承疇如今要麵對殺回河`南的闖賊等流寇主力,哪有餘力東顧。而朱大典,他是山`東巡撫,收複中都皇陵的功勞,已經足夠讓他停留不前。廬`州府原先是歸中都管轄不錯,可現在已經歸了南直隸,他史可法和仍在蘇`州城中的張國維,才是廬`州的主官,朱大典根本不會為了他二人去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