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王是在中午得到的消息,知道數萬官兵神出鬼沒,昨夜突襲金牛渚的老回回老營,隻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就破了老營防守。
因為是遭遇夜襲的緣故,而且也因為俞國振在攻擊時廣造聲勢,光點起的火把就有數千枝之多,所以逃走的賊人一個個都是信誓旦旦,肯定官兵有數萬。
得到消息之初,混天王還是將信將疑,覺得這其中必有古怪。數萬官兵,而且是能戰敢戰的精銳,若是從留都過來,最先遇著的應該是占了廬`江的他,怎麼會越過他去打老回回!
但逃來的老回回部下越來越多,漸漸他就可以肯定,官兵數量確實有數萬之眾了。若非如此,老回回老營也有兩萬人,其中精銳不下三千,怎麼連半個時辰都守不住?
到了傍晚時,混天王就更加確定了,原因很簡單,大批的老回回部下,被驅牛趕羊一般趕到了廬`江城下,往常都是他們趕著百姓蟻附攻城,而這一次,卻是官兵趕著流寇蟻附攻城!
連續一天的作戰,讓俞國振臉色也變得有幾分憔悴,家衛隊伍此前的艱苦訓練和良好的後勤習慣,在這輾轉一百多裏的戰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可以用隨身攜帶的炒米、肉幹和水壺充饑解渴。但盡管如此,超過一天的不眠不休和運動作戰,還是讓家衛出現了非戰鬥減員。
連家衛尚且如此,流寇就更不用提了,沿途中他們連停下喘口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不少人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下去,直接斃命。
“混天王此人比不得老回回狡猾,老回回一發覺情形不對,立刻逃遁,這混天王看來還想依托廬`江城守上一守。見著老回回的人,他也不開城門了,嗬嗬……”
騎馬停在山頭之上,俞國振放下單筒千裏鏡,笑著向身邊的葉武崖說道。
“他不棄城而逃,隻會是自尋死路,區區一個廬`江縣,小官人想要奪來,不過是一揮手的事情罷了!”
俞國振笑了笑,卻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桐`城縣令楊爾銘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他滿臉是不服之色:“再過幾年,等本官身量長大之後,必不會落後於你!”
這話是對著俞國振說的,俞國振哈哈笑了笑,雖然楊爾銘這話說得充滿了孩子氣,可是俞國振卻不敢將這位才十五歲的縣令視為孩童。
無論是膽量還是智略,楊爾銘都算是地方官中佼佼者了,他做出這副少年模樣,絕對不是與俞國振關係親近而本性流露,應該是另有目的。
“縣尊,有一事拜托縣尊,請讓你之手下,在馬後拖著樹枝,於西、南兩個方向來回奔走。”俞國振沒有細想楊爾銘裝嫩是什麼用意,他直接向楊爾銘道。
楊爾銘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部下,臉色頓時有些窘紅,他是知道的,俞國振奔襲金牛渚,然後再驅賊人老營殘兵自背後衝亂賊營,再接著驅趕潰寇向廬`江趕來,這奔波往複,幾乎就是兩百裏的路程。但俞國振的近三百名部下,絕大多數都跟了上來。
而他自己的手下,除了有馬的百餘人,大多數還不知身在何處。
他可是真想從俞國振那兒學到這種操練兵卒的方法!
但讓他一個堂堂三甲進士,去向俞國振求教,他又有些開不了口。
“先過完這一仗再說,今後還有的是機會,我看俞國振這人,雖是淡漠了些,卻也可以相交,到時多與其交遊,想必他會不吝賜教。”
想到這,楊爾銘回頭望了望,然後大叫道:“包指揮,此事便拜托你了!”
包文達拱手應命,在他身邊,副將潘可大哼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包文達帶著百餘騎離去,不一會兒,在廬`江城西、南二麵,便是塵土大起,看上去,仿佛是千軍萬馬正在逼近一般。
混天王在城頭看到這一幕,心中凜然,嘴上卻笑道:“無妨,無妨,我們隻要守著城池,用不了多久,八大王就會回兵來救,咱老子與八大王合起來,也有七八萬人,破兩萬官兵,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說得輕鬆,周圍群賊卻是麵麵相覷,他們慣於流動作戰,守城這種活兒,還真不熟練。
就在這時,城外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哭聲,卻是被驅趕而來的那些老回回手下,算其人數,也有近萬之眾。若是放在平時,混天王會毫不猶豫納這些人入城,正好可以吞並老回回的人馬,但現在他卻不敢。
他擔心這些人當中,會有官兵奸細,他們流寇攻城,一慣就是喜歡以奸細冒充官兵或者逃亡百姓,混入城中之後突然暴起發難。若是被官兵也用此計複壓廬`江,那他混天王在諸寇渠當中的聲名就算是完了。
城外大哭,城內也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