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三、萬事皆交易(四)(1 / 2)

“這個俞濟民,營建方麵當真是一把好手。”

張溥衣冠飄飄,因為心情舒暢,所以他的精神也極為振奮,當船靠上襄安的新碼頭時,他隨口讚了一句。

因為事先沒有通知,所以沒有誰來迎接他,他現在算是知道規矩的,上岸之後沒有急著去找俞國振,而是拉住一個經過的家衛:“請通報俞濟民一聲,張天如來了。”

“原來是張先生。”那家衛倒是知道他的名字,便去為他通報。

不一會兒,俞國振便出現在張溥麵前。兩人相見時,俞國振倒還是一臉平靜,張溥卻突然之間,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羞愧底下,還隱藏著更多的嫉妒。

“濟民賢弟,請受愚兄一拜!”他心中的情緒變化隻持續了一會兒的功夫,然後他便上前,向著俞國振拱手便拜。

“如今天如兄可以高枕無憂了。”俞國振讓過他的禮,半玩笑地道。

二人相視一笑,都知道對方的用意。因為俞國振指點並派石敬岩相助,東林一黨才成功扳倒了溫體仁,讓錢謙益出獄,也讓張溥自此後顧無憂。

“愚兄此次來,是替史道鄰打前站的,史道鄰要去蘇州向張巡撫述職。”張溥低聲道:“有一件事情,當知會濟民賢弟一聲,你與史道鄰的密約,如今出現了變故。”

“哦?”

“朝中有人作梗,說是中都方經戰亂,民生凋蔽,急需戶口充實,要將那些從賊者留在中都。”張溥歎了口氣:“史參議也覺得好生為難,不知該如何應對,故此特意繞道襄安,便是與濟民賢弟商量一下。”

俞國振心中一陣煩悶,史可法與張溥說的,確實是理由,這一點他如今也知道了。事實上在史可法、張國維提出將那些從賊百姓流徒至南海的建議之後,就是南`京城中,也傳來了反對聲。

但當初史可法曾保證過,他們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反對之聲,可現在,史可法分明是推諉責任!

大約是覺得,流寇已經被困入英霍山區,整個廬`州府都已收複,自己的作用沒有那麼重要了,所以可以敷衍推托了吧。

俞國振想到這,冷笑了一下,而看到他的冷笑,張溥也不禁老臉微紅。

他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好活兒。俞國振可是個口裏不饒人的,他原本不該來趟這淌渾水。

但這事情偏偏是他惹出來的,若不是他在南`京之時嘴碎漏出了這風聲,讓張國維、史可法極為被動,事情也不至於此。

況且,張溥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錯,相反,他覺得,這樣才是對的,對大明,對東林、複社的聯盟,甚至對俞國振都有好處。

俞國振以三百家衛,便可以破賊數萬,這是他親眼目睹的,那若是大量的賊人聚於俞國振手中,俞國振控製的人手多了,安知他會不會也產生某些心思?

從目前來看,史可法是製不住俞國振的,俞國振若是戚繼光,誰是能用他的張太嶽?

“史可法讓你先來,是想說什麼?”俞國振眯著眼,說話開始不客氣了:“若隻是說那事情辦不成了……我在欽州有萬畝土地,有礦山有湖河,不過是想招募些佃戶,才需要些人手——史可法是準備過河拆橋麼?”

“濟民,話可不是這樣說的,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經身處危局之中麼?”不知道為什麼,發現一向冷靜、喜怒不形諸顏色的俞國振發怒,張溥心中覺得一陣快意,他勸慰道:“史道鄰是一番好意啊!”

“哦?一番好意?我倒想知道,他違約在先,是什麼好意,莫非是說,獻賊入了英霍大山,他就可以過河拆橋了不成?”

說到這,俞國振深沉地笑了一下,目光尖銳,盯著張溥:“莫非,史參議覺得,獻賊能破廬`州,就破不得安`慶?”

張溥神色頓時嚴肅起來。

俞國振言下之意很明顯,如果讓他不滿意,那麼就可能出現獻賊攻破安`慶這樣的事情。至於獻賊是怎麼攻破,是他自己的本事還是有人帶路,那就另說了。因此張溥非常誠懇地道:“有無為幼虎在,獻賊已經破膽,安`慶距襄安不遠,獻賊必不敢犯。史道鄰在遣愚兄來之前,曾有一句話,愚兄深以為然。”

“哦?”

“俞濟民雖非我道之人,卻絕不是奸邪之輩,與寇相通禍害百姓之事,俞濟民絕對做不出來!”

這話是在捧俞國振,同時也是在將俞國振架上屋頂後拆了梯子。俞國振沉默了,史可法違約,他自然可以發飆報複,但為了這個讓他去與窮凶極惡的流寇勾結,禍害自家百姓——這種事情,某些人做得出來,他卻是做不出來!

今日可以同流寇勾結禍害百姓,明天就可以同東虜勾結禍害百姓,後天則可以與洋夷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