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六、塞外傳烽亂京華(二)(1 / 2)

大明崇禎九年七月初三日,京師戒嚴。

當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將俞國振等從睡夢中驚醒後,俞國振迅速起身,首先是抓起了掛在牆上的長刀。

“夫君!”方子儀也爬了起來,顧不得自己隻穿著小衣,赤著腳就撲向屋子的一角,打開箱子,將放在那兒的內甲為俞國振披上。

此時雖是初秋,但京師城中還是暑氣逼人,這嵌片式內甲穿著有些悶熱,俞國振帶來也隻是為防意外。十餘斤重的內甲,方子儀抓起時有些沉重,俞國振披好甲,牽著她的手,在她額頭吻了吻:“放心,一切有我。”

方子儀點了點頭,看著俞國振身影消失在門口,手卻抓緊了床單,心裏象揪成了一團。

淚水也突然間湧了出來。

她與俞國振的婚事,比起族中其餘女子要幸福得多,雖然也是長輩之命媒妁之言,但在定下婚事之前,兩人便已經相識,而且還偶爾有書信往來。俞國振每每去桐`城拜訪方家,總不忘給她和小子檸帶禮物。如果說最初她隻是敬佩俞國振在雜學上的造詣,到後來,便是一顆少女芳心,完全係在了俞國振身上了。

然後俞國振仿佛是聽到了她心中的默禱,向方家求婚,在得知這個消息的刹那,方子儀覺得自己幾乎控製不住要大笑出來。

婚事定下之後,她原本空落落的心就被幸福感充盈著,嫁一個堂堂男子漢,為他傳宗結低,與他琴瑟和諧,這個時代的女子,對於人生的幸福追求,便僅在於此了。

然後她才發覺,自己嫁給了一個了不起的英雄。可是越是英雄人物,似乎就越多責任,他往來奔波出生入死,每每此時,方子儀口中雖是不說,心卻是揪著的。

當她頭頂霞披被抬入俞府時,她幸福之餘,也想勸俞國振兩句。他現在擁有的已經夠多了,他現在做的也已經夠多了。但在看到俞國振那雙深沉如星空般的眼睛後,她就知道,這種話不必在俞國振麵前提起。若是提起,反而會讓他小看。

既然自己阻止不了他,便要在旁邊默默幫他,至少讓他無後顧之憂。

想到這,方子儀鬆開手,她又匆匆奔向那個藏著甲的箱子,從底下翻出一柄連鞘的短劍。

短劍出鞘,寒光盈麵,方子儀端坐於榻,靜靜等候著。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俞國振的聲音傳了進來:“子儀,休要慌張,是韃虜入關,京師戒嚴了。”

“韃虜入關?”方子儀心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去,便又懸了起來,花容失色道:“京師……京師不會有事吧?”

俞國振記憶中,崇禎九年並沒有發生韃虜攻破京師之事,對於此次韃虜入關,他也幾乎沒有印象。因此略微有些輕鬆地道:“應當是有驚無險……隻可惜,我隻帶了兩百人入京,否則倒是一場與韃子交手的機會,也讓他們見識一下韃子的實力,免得成了驕兵。”

“能不戰,那最好。”方子儀見他輕鬆,也鬆了口氣,微微地歎了聲,合手低禱:“蒼天保佑我大明,蒼天保佑我百姓,蒼天保佑我忠勇將士……”

因為是早晨,從東方升起的紅日,將金紅色的光輝透過窗紙灑在她的脖臉上,她垂眼默禱,無比虔誠。俞國振看著她這模樣,想到在大明萬裏江山之中,這個消息傳出之後,必是無數這般女子,在用全部身心向著那蒼天默禱,心中突然間有些不忍。

他吸了口氣,眯著眼睛,見方子儀回過神,他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子儀,我出去一會兒,打聽打聽消息。”他平靜地道。

方子儀略帶一抹憂色:“夫君,保重要緊,切勿呈強。”

從俞國振的目光裏,方子儀看出躍躍欲試的心思,雖然隻帶著兩百人,而且這兩百人還是甲胄兵器不全,可自己的這位丈夫,卻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相反,迎難而上,才是他的本色!

俞國振哈哈一笑,便又轉身出去了。

此時街頭已經戒嚴,到處都是空無一人,俞國振站在玉京客棧門口,眼見著一隊隊差役從眼前經過,盤問任何可疑之人。他氣度不凡,又站在客棧之前,初時並沒有人來喝問,不過稍後便有錦衣衛前來盤查。

對此俞國振倒是不懼,曹化淳為了方便他在京城行事,給了他一塊錦衣衛的牌子,憑著這牌子,即使是夜間宵禁,也可以在大街上閑逛。

“或許該去尋曹化淳?”在門前,俞國振又猶豫了會兒。

他帶入京城的,原隻有二百人,其中還有十餘人已經隨將岸離開了京城,三天前動身去了直沽,他們要從那兒乘連波號趕往朝鮮國。因此,他手中真正得用的,就隻有一百七十餘人。若是千餘流寇,這一百七十餘人還可以派上用場,可對著的是東虜,而且有可能是數萬東虜,俞國振再是自負,也不會蠢到認為自己這一百七十人送上去能起什麼決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