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庚額猛地站了起來,向四周望了望。
夜幕還未完全退去,雖然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但看遠處時仍然顯得有些陰暗。莫爾庚額隱約覺得,方才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但他確信自己在值夜時並沒有睡著,所以那聲音可能是風吹折了樹枝發出的吧。
對於不能去象別的滿人一樣劫掠,莫爾庚額並不遺憾,根據此次出兵之前天聰汗——不,現在該稱皇帝陛下的旨意,凡是劫掠所獲,出手者與留守者都須有分,因此能在這裏睡大覺,免得去風塵卜卜的奔波,倒也是件好事。
若是自己的弟弟席特庫,隻怕就會覺得失去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吧。年輕人就是這樣,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自己十多年前也是如此啊。
“莫爾庚額,吹響號角,讓他們都起來!”
他聽到身後的劄蘭章京命令道,莫爾庚額抓起牛角,吹出嗚嗚的聲音,不一會兒,住在村子裏的滿人都紛紛出來,在各個牛錄額真、達旦章京的命令下,開始整隊。
自成努爾哈赤立八旗製度之後,這些滿人入則為民出則為兵,每日都得操演騎射與搏擊之術,因此人人悍勇。即使是在外出征,隻要駐紮休息,也少不得操演。與他們相比,反倒是明軍現在的操演形同虛設,固此明軍此際不僅在單兵戰鬥力上不及八旗,就連原本農耕民族最擅長的團隊戰鬥力上,也已經遠遠遜色於八旗了。
看著那些建虜相當正規地操演著騎式與隊列,隱伏著的俞國振心裏微微凜然。雖然此時皇太極已經在為八旗兵的墮落而大發雷霆,但總體來看,八旗兵仍然保持著他們的傳統。
想想就在不到四十年後三藩之亂,這支部隊就已經不堪大用,不得不借助於綠營,俞國振的心中更是大為警惕。興亡勃忽的教訓,必須要謹記,新襄虎衛現在雖然紀律嚴明,但隨著他控製的地盤增加,人數增多,終有他無法完全顧及之時。
所以要預先擬好約束製度,練兵、用兵,都要直接關係到軍官的升遷,完善的典章製度,再加上相應的考核製約機製,應該能將戰鬥力下降控製在一定程度之內。
想到這,俞國振向著眾人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遠離了這座村子之後,他沉聲道:“霍彥,你果然找到了大魚,建奴竟然將大炮都留在了此處!”
“真不知建奴是什麼意思,有炮不用,卻全部堆在這裏。”霍彥得到俞國振的肯定,也是非常興奮。
“想必是要加快行軍速度,他們連克寶坻與定興,都沒怎麼用上大炮吧。”俞國振沉吟了會兒:“隻是村中有數千建虜,想要襲擊,極為不易,得另外想個法子。”
“乘夜摸入其中,燒完了事。”田伯光道。
“我覺得還是盯著,建虜絕對不會放著大炮不用,當建虜攻城時,定會調動大炮,從戒備森嚴的村子裏出來,那個時候或許會有機會。”
“建虜調動大炮,必然會遣眾多軍士護衛,怎麼會給我們機會?”田伯光搖頭道:“乘夜入襲,一擊便走,這才是最好的方法。”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俞國振猶豫了好一會兒。在無法找到小隊建虜進行襲擾的情形下,攻擊對方炮隊,確實能極大地重創敵人。但若是需要他付出極其慘重的傷亡,那就絕不可能了。
商討了好一會兒,雙方都是各擺理由,卻誰都說服不了誰。俞國振心裏也猶豫不決,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其實……為什麼非要打建虜的炮隊,為什麼非要此時與建虜交戰?”
說話的是紀燕,他如今的職務與霍彥相當,此次北上,俞國振身邊帶的主人家衛首領,除了齊牛、田伯光,就是霍彥與紀燕二人。在俞國振心目中,這二人雖然還不如田伯光他們成熟,但隻要再經曆個一二戰,便可以提拔了。
他這話說出來,讓俞國振微微有些驚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田伯光與霍彥齊聲道。
紀燕頓時有些窘,見俞國振衝他一笑,他遲疑了一下,這才道:“咱們來此,雖是保國安民,卻不是要把自己的一點本錢全折進去。初時官人不是說了,咱們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決不爭一時勝負。既然如今咱們無機可乘,為何非要現在動手?”
“那你意思就是說,放著這些大炮不管?”
“便是這次我們將炮炸了,建虜就不攻城了?若是這些大炮真如此重要,建虜也不至於將之放在此處!”
“可咱們總得要打建虜……”
“要打是要打,卻不是非要現在打,也不是非要在這裏打。這裏沒有機會,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尋找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