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寄希望於弓箭的殺傷之外,譚泰的另一張牌也開始亮了出來。
那兩個牛錄從兩翼包抄,這個時候也到了距離炮營陣地不過一百二十丈的地方,開始準備加速衝鋒。
騎兵作戰之時,並不是從頭到尾衝鋒的,那樣太過消耗馬力,因此,他們一般是緩緩接近對手,到了衝鋒能解決戰鬥的距離內,才開始加速。而且,騎兵麵對堅陣,遠沒有那麼強大的威力,在很多時候,密集的步兵陣型、中遠距離的武器和堅定的士氣,往往能給騎兵造成巨大傷害。比如說,建虜愛新覺羅氏擊敗女真葉赫部,靠的就是重甲步兵。傳說葉赫部那拉氏當中曾經有一位被俘殺的汗詛罵建虜:“我葉赫那拉氏最後隻剩餘一個女子,也要滅亡你愛新覺羅氏。”
而葉赫那拉氏在後世最有名的一個女子,名字叫葉赫那拉杏貞,後被稱為“慈禧”。
譚泰在匆忙中向那兩邊望了一眼,見他們已經進入衝鋒階段,心中不由得大定。
即使這夥奇怪的“明軍”有辦法能應對自己這邊的弓箭齊射,也無法應對那邊的鐵騎突擊,這一戰,他是勝定了!
但旋即,他的瞳孔便劇烈收縮,因為他看到在敵陣之中,那些背轉身去,以身體掩護炮營士卒的“明軍”,往往身上插著數枝乃至十餘枝箭矢,然後又轉了過來!
衝壓鍛擊法鑄鋼,是俞國振在襄安時就已經完成的技術儲備,而在今後的任何一個時期,他搜羅人手去研製火槍火炮,去造玻璃、造搪瓷,卻一直沒有減少對煉鋼技術的投入。
在有些工匠看來,公子對煉鋼的這種近乎“變態”的追求,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他們明明已經煉成了好鋼——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時代全世界都最好的鋼材,但俞國振還不滿意,不停地投入大量的銀錢,改革配方、改進工藝,對於每個細節要求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有的時候,根本就是浪費。
可以這麼說,每年俞國振花費在煉鋼技術革新上的投入,足夠維持另一支新襄虎衛!
但正是這樣連續四年的巨大投入,使得新襄煉鋼技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不僅領先於這個時代,而且還將所有的對手都遠遠甩在身後。今年的鋼產量預計將達到可怕的八百噸——俞國振定兩斤為一大斤,一千大斤為一噸,這八百噸就相當於一百六十萬斤鋼,還有數量六倍於此的鐵,這個鋼鐵總產量,已經超過了嘉靖年間廣東布政司每年鐵產量的兩倍!
為何在接納了十餘萬人口之後,新襄仍然缺乏足夠的勞力,原因就在此,俞國振還在不停地擴大生產規模,他知道,對於近代工業來說,鋼鐵就是骨架,沒有鋼鐵業,支撐不起軍工,支撐不起造船,支撐不起蒸汽機與鐵路!
那種認為可以從紡織等輕工業慢慢開始積累然後完成工業化的人,往往舉出的是英國的例子,卻不曾想過,英國在紡織業開始技術變革的同時,它的鋼鐵業也在發生劇烈的變革!
在新襄鐵器工坊的牆上,刷著的標語就是“沒有鋼鐵,就沒有新襄”!
而且高投入不僅僅提高了產量,更是提高了質量,比如說用於壓造盔甲的,就是此時標準最高的鋼材,同樣重量下它的堅韌程度勝過百煉鋼。
而教導團身上,便裝備著兩層這樣的鋼甲,一層鑲片式全身甲,一層半身鋼甲,頭盔也不是輕步兵用的那種薄薄一層的搪瓷鋼盔,而是隱在氈帽中的雙層鋼盔。他們一身裝甲的重量便達到近三十斤,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更象是重裝騎馬步兵。
故此,建虜在百步這一弓箭射程極限內的射擊,甚至連一層鋼甲都無法穿破!
除了極少數運氣實在太差者,大多數教導團虎衛是象個刺蝟一般,插著一身箭矢,然後轉身,瞄準,射擊!
“砰!砰!砰!”
這就是新襄虎衛教導團給譚泰的最響亮的回答,並不是說他們就完全不受傷,那些箭頭可能還是插進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年輕的軀體流血、疼痛,他們必須用極大的勇氣與毅力,才能戰勝這些傷痛,然後,將傷痛翻十倍地還給建虜。
“城下之軍,莫非鋼鐵之軀?”城上崔秉德忍不住驚呼。
他見過那種身中十數箭卻仍然大呼酣戰的人物,但千軍萬馬中,能出現那麼一兩個人物,便是極了不起的了,可在眼下,這不足五百的奇怪軍中,竟然個個都是如此人物!
新襄虎衛教導團鋼鐵之軍的稱呼,便因此不脛而走!
“天神在上……席特庫,你的新主子……究竟是什麼人,他的這支軍隊……”
“我告訴過你,我的主子,他比什麼貝子貝勒都要高貴,他是天神寵愛的氣運之子,我甚至以為,他就是天神在世間的行走!”席特庫抓住自己兄長的脖子:“哥哥,我不想你去與這樣的勇士作戰,你會死在他們手中,你根本不可能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而他們的火槍可以在你接近之前便將你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