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二、皎皎明月耀荊楚(四)(1 / 2)

王浩然手仍然高高舉起,那原本是他向著俞國振筆劃他想象中的陣勢的,但現在,顯然不需要了。

他有些驚訝,有些困惑,還有些不憤。

“這樣……就結束了?”他喃喃地道。

“對,這樣就結束了。”俞國振愉快地笑了起來。

與王浩然交談過不少次,兩人也算很有些交情,而且此人頗為自負,別人都稱俞國振為南海伯,不願以大明爵位稱呼的也喚俞國振為俞公子,可整個新襄,隻怕就是此人還稱俞國振俞濟民。

倒不是他輕視俞國振,隻是有著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同時也並不覺得俞國振身份的不同會讓兩人的關係發生什麼變化。

“為什麼……為什麼就這樣結束了呢?”王浩然有些失魂落魄,這不合理啊!

他翻爛了孫吳兵法,也背熟了紀效新書,不唯如此,甚至連一些當今的兵書他都熟記。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轉向旁邊一人,那人的神情也有些恍惚,和他一般,失魂落魄。

“安民先生……這個,這個……”

若說是誰激得王浩然又起念頭參與軍機,這個人起了極大的作用。隻不過與被公開任命為錄事的宋獻策和臨時差遣錄事的王浩然不同,此人因為身份緣故,並未有任何職銜,他來到這裏,可謂就是一介客卿。

“為何……會如此,南海伯,在京畿與建虜交戰,亦是如此?”

“差不多吧,隻不過在京畿時我兵力微少,無法如此與敵戰。”俞國振微笑道:“時移事易,兵法自當有所變化,火器發展至今,自然要取代刀劍成為戰場利器,那麼如何使用火器、如何用好火器,才是今後兵法應專注之處。安民先生,你覺得如何?”

那位安民先生神情慘淡,向著俞國振便是一揖,轉身就要離開。王浩然慌忙一把拉住他:“安民先生何必如此?”

“原以為我一生所學,能對南海伯有所用處,進而報效國家,如今看來,是我坐井觀天了。南海伯麾下一將亦勝過我十倍,我何必還在此自取其辱?”

這位安民先生原是一臉傲氣,這個時候,那傲氣就全變成了憤憤,說到這,他又長歎一聲:“此非我之時也!”

俞國振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挽留,他知道這種讀書人的脾氣,此人才華是有的,甚至還很足,但也沾染了一身此時讀書人喜歡裝的習性。

自然會有人拉住他。

果然,王浩然抓住他不放:“安民先生何出此言,先生當今兵法大家,濟民當初聞說先生來,也是倒履相迎的,隻不過如今,如今……”

說到這,王浩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這位安民先生和他其實有半師之儀,兩人關係甚佳,所以當王浩然在新襄立穩之後,覺得可以將安民先生舉薦給俞國振,而俞國振也確實對此人極感興趣。此人初來時,俞國振甚是看重,許多軍事上的問題同向之請教,但隨後卻漸漸疏遠了。

雖然安民先生才子心性較為狂傲,但俞國振並不是容不下別人狂傲的人。

“安民先生何必急著走,以鄙人之見,南海伯非是不重視安民先生,隻是覺得安民先生所言軍陣之法,與虎衛如今的情形略有不合罷了。”

宋獻策也開口勸道,隻不過這勸說與其說是勸,倒不如說是在趕此人離開。這位安民先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多少有些不屑,不過還是駐足轉向俞國振:“南海伯一言不發,可是覺得與茅某說話辱沒了南海伯?”

俞國振微微笑道:“安民先生此言大謬,先生早年在遼東所立功勳,俞某也是極為欽佩的。但是……我知道先生心意,料想朝廷有起複使用先生之日,到我這裏,不過是來看看新奇,故此我不敢用先生。”

他這話說出來,便是王浩然都啞口了。

“南海伯意欲不忠於朝廷,不忠於大明?”那位安民先生目光頓時淩厲起來。

“若不忠於華夏,我豈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領兵來此?”俞國振輕聲道:“以安民先生之博雅,當知我來此會冒何等之險。朝中刀筆劍舌,可是遠勝陣上箭鋒矢雨。”

那位安民先生又道:“那為何不敢用我?”

“怕誤了先生,我虎衛用兵,與先生所學不合,先生若無變化,用於他兵,必受其累。”

不等安民先生回應,王浩然便嚷道:“這倒是實話,我自詡讀過不少兵書,以往看濟民對敵方略,自覺也能揣摩出其間的一二道理,但今日親自上了戰陣,就覺得……所學恨少,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