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膠東,還是極冷的,特別是今年,據說運海早早就凍住了。
好在青島口是不凍港,羿港同樣也是,故此顧家明才能在青島口再次見到將岸。
上回將岸來,是以總督身份要求虎衛留在登萊,隨時觀察戰局變化再做決定,這一次則是在接到戰局發生劇變的消息後,不得不親臨青島口,與顧家明商議應對之策。
盧象升,戰死!
以兵部尚書銜總督天下軍務的盧象升,因為手中兵力微少幾無糧餉,在京畿一帶遲遲沒有取得決定性的戰果,而崇禎已經失去了耐心,有意以孫傳庭取代他。後為薛國觀、楊嗣昌以“不宜臨陣易帥”所阻止,改派已經威脅到薛國觀首輔之位的次輔內閣大學士劉宇亮督師(實際曆史中劉宇亮任首輔),奪盧象升尚書銜改為侍郎,再次拒絕其合兵會戰的建議,逼其進援真定。
不僅如此,楊嗣昌唯恐盧象升死之不速,再度分盧象升兵給陳新甲,盧象升手中隻有五千疲弱之師,就連他自己一手拉扯出來的天雄軍也為人所奪。楊嗣昌還不撥給盧象升糧餉,逼得這五千人隻有以冷水充饑,盧象升向離他隻有五十裏的高起潛求援,孫臨聞訊欲疾馳相救,結果卻被高起潛以軍法所止。盧象升在悲憤絕望之中向士兵下拜:“吾與爾輩並受國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就以這五千疲弱饑寒之兵,盧象升在蒿水橋與清大兵戰,總兵王樸未擊先逃,總兵虎大威、楊國柱為盧象升忠義之心所激,率部奮戰。自晝及夜,終因寡不敵眾,全軍大敗。盧象升拒絕突圍,手執白刃,親自格殺數十人,身被四箭三刃,馬蹶而遇難。
盧象升兵敗之後,高起潛聞訊逃遁,偏偏這太監逃命都逃錯了方向,一頭投進了清兵包圍圈中,其眾大潰,孫臨率登萊兵血戰破圍,而高起潛逃遁之時又以登萊兵殿後,孫臨連番苦戰,彈盡糧絕,登萊兵損失慘重,孫臨隻得向南退卻。
戰到此時,孫臨終於悔不當初了。他在登萊積攢的一點實力,幾乎全部消耗幹淨,已經再無續戰之力!
“情形就是如此,如今建虜南下,孫臨已經退至德州,楊嗣昌將諸軍都調至德州,防建虜深入山`東,山`東巡撫顏繼祖已經將後至德州,諸路援軍也會聚於此。”顧家明用根小棍指著地圖:“建虜可是不準備讓咱們過個安穩年了,若是入了山`東,我們這也會受到威脅!”
“嘶!”
將岸看著地圖,突然吸了口冷氣。
地圖上將雙方兵力擺得很清楚,明軍雖然大軍雲集,卻都龜縮於城中,將廣闊的野外都讓給了建虜。建虜可以毫不費力地在各地遊走機動,而明軍反倒象是陷入了重重包圍寸步難行。他看了看顧家明所指的德州,又看了看北麵的建虜大軍,神情凝重地道:“山`東隻守德州門戶就行了?”
“自然不成,不過建虜若是……”說到這,顧家明的臉色也變了,話都無法說下去。
他也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若是建虜繞過德州防線的話,當如何應對。
建虜繞過德州不攻,以明軍的習性,絕對不敢出城野戰,到那時,整個山`東半島,都會任建虜馳騁!
他二人對望了一眼,神情都不好看。
“不會這麼糟吧?”
“事情往往如此,你想到的最糟情形最有可能出現。”將岸起身整了整帽子:“你還是我去濟`南府?”
“自然是我去,我才是軍事主官!”顧家明道。
“那好,我便在此,我會將耽羅島上能調動的兵力全都調來,好在為了維持島上秩序,小官人吩咐我建立了武裝警備隊,虎衛調來了也不虞建虜或者倭國攻島。”將岸道:“事不可為的話,你領著張布政退至青州府,我帶人去接應你!”
兩人既是下了決斷,頓時行動起來。
崇禎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濟`南府。
張秉文站在城頭,憂心如焚,看著周圍一片冬日凋零,他長歎了一聲。
他知道這一歎隻能顯得自己無能,但卻不得不歎。他已經連上了六道求援的表章,但至今毫無音訊。他也向德州告急,可是同樣也沒有人回應。
城中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建虜與仆從軍加起來有數十萬眾,而城中守兵總數……還不足三千!
“張公,如今歎亦無用,是戰是守,請老爺決斷!”
說話的是宋學朱,乃是山`東巡按,他聞知建虜威逼山`東,自外地星夜趕回濟`南,人還未入城,便聽說建虜已經繞過重兵把防的德州,自東昌府臨清進入了山`東境內。
“城中原有三千標兵,被顏巡撫帶去了德州,如今隻有老弱鄉兵五百,登萊兵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