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河罵罵咧咧地踏上了岸,一看到田伯光,便豎著眉毛道:“田伯光,你這廝究竟是在打什麼仗?”
田伯光嘿嘿笑了起來,沒有開口,羅九河見他這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初田伯光曾經當過他的部下和副手,因此他並不是很客氣:“就知道淫笑,不是說好了,你們最大的作用就是演場戲,占據了碼頭即可,炮台這些,等我們的陸戰隊上來收拾嗎?”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田伯光笑嘻嘻道:“我見打了對方一個猝不及防,順手便將炮台也奪了。”
“傷亡呢……至善人呢,傷得重不重?”環視了一眼,發覺中高級將領中少了一個,羅九河立刻問道。
“犧牲了。”田伯光斂住笑。
羅九河吸了口氣,罵田伯光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他原本是有些氣憤田伯光爭功,他這個漁政局局座說起來當得比較累,俞國振讓他轉入海軍,目的是製衡一下俞大海、荀世祿,但俞大海在北邊打得相當不錯,荀世祿在倭國也是縱橫馳騁,唯獨他幾乎就成了運輸艦隊司令。這次南海之戰,是他最好的機會,可一出手就麵臨著西班牙人這樣的強敵,雞籠海戰打得其實不漂亮。於是羅九河將馬尼拉之戰看成了自己扳回一局的最佳機會,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原本是佯攻的田伯光部就成了主攻部隊。
但看到戰場的情形,羅九河再有私心,也不好意思指責田伯光當機立斷變佯攻為主攻是錯的,他們雖然考慮得極為詳細,可是西班牙人的要塞防禦程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堅固,倒不是說攻不下來,隻是其中要付出的代價,怕是極為慘重。
“傷亡情況如何?”
“陣亡接近四百,傷過千。”
說出這個數字時,田伯光眼中掠過一絲不忍,但旋即閃滅。羅九河還是注意到這一點,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對於教導旅來說,接近四百的陣亡,可謂損失慘重,但這也是教導旅曆來的傳統,凡是硬仗、激仗,教導旅若是不參與,反而會讓全旅上下覺得是羞辱。這樣的情形之下,教導旅及其前身教導團,也一直是虎衛中承受傷亡最大的部隊,但偏偏別的部隊之人,還個個都想要到教導旅去。
“馬尼拉城不好攻啊。”羅九河岔開了話題,他看著馬尼拉城堡,這座城堡最厚處的城牆據說有十米,平均厚度也有近三米,占地麵積甚廣,隻要有足夠的人力,還有足夠的存糧,便能繼續堅守。
“強攻不成,得用那東西。”田伯光道。
與奪取碼頭非得強攻不同,現在他們有了登陸處,而且將炮台變成了自己的據點,完全可以展開兵力了。羅九河點了點頭,低聲向身後的副官吩咐了聲,很快,命令傳達下去,十餘艘船上的虎衛湧上了岸。
虎衛如今的編製是陸軍四個旅、海軍陸戰隊一個旅,再加上海軍炮手、水兵近一個旅,共是六旅三萬九千人,此次南下,動用了其中一半左右的兵力,也就是接近兩萬人。對於隻有不至兩千男子的馬尼拉王城中西班牙人來說,這是極為恐怖的兵力投放,所以,當科奎拉從望遠鏡裏看到碼頭上一隊一隊開出的士兵時,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可不是他慣常看到的那種亂七八糟的土著軍隊,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唱著嘹亮的軍歌,裝備統一,精神飽滿,即使拿到歐洲去,這也是了不起的軍隊!
“上帝啊,這些野蠻人怎麼……怎麼會有這樣的軍隊?”他近乎呻吟地歎息:“我們該怎麼辦?”
“閣下,這應該是明國人,還是派人出去談判吧,明國人可不是野蠻人,我記得三十年前我們的使者去明國時,曾經受到他們皇帝的禮遇。”
一個神甫在他身後低語,科奎拉身體抖了一下,點了點頭,現在的情形很明顯,明國人即使不能攻破堡壘,也足以長時間圍困他們,而科奎拉很清楚,自己未必會有援軍,就算是有,也得等到半年甚至一年之後,他不敢保證自己的部隊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
“無論如何,先知道一下這些不宣而戰的野蠻人究竟是什麼來吧……我們這有誰懂明國人的語言的?”
眾人相互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然後他們驚恐地發覺,因為對華人的屠殺,他們當中,竟然沒有誰能夠熟練地與華人交流!
眾人的目光投到剛才出聲的那個神甫身上,或許,一位神職人士出去,對方總能找到翻譯與他交流吧?
那神甫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退縮能解決問題的,他在自己的胸前劃了一個十字,喃喃地向他們的上帝祈求保佑,然後點頭:“我多少能說一點明人的話語,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