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九、海東暗鉤織羅網(一)(1 / 2)

崇禎十三年在南海發生了兩件重大的事情,使得南海和整個東南半島局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首先便是向來困守於大陸之上的明國出了俞國振這樣的一個妖孽,至少在鄭芝龍的眼中看來,生在內陸而非海邊的俞國振就是一個妖孽,他竟然出兵與西班牙人是行兩場大戰,先是攻占基隆,然後攻克呂宋,將西班牙人在南海的勢力拔除殆盡。

其次便是荷蘭人聚集大軍圍攻麻六甲,迫使葡萄牙人交出了這個咽喉要道。當初葡萄牙人病急亂投醫,還造謠說荷蘭人是要對付會安,想將俞國振卷入這場歐洲殖民者內部的衝突中來。

這兩件事情,使得西班牙的勢力與葡萄牙的勢力在南海變得微不足道,甚至還比不上剛剛伸來觸手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但對這兩件事感受最深、壓力最大的,還是鄭芝龍本人。

“大哥,事情真到這一地步?”

“老三,我也不想這樣,這都是俞某人逼的!”

在鄭家當中,鄭芝鳳是主張與俞國振談判來解決問題的,他不隻一次與俞國振打交道,親眼見著俞國振的勢力是如何從陸上發展到海上的,比起鄭芝龍,他對俞國振的才能更有切身的體會。

但鄭芝龍說他是被俞國振“逼”的,自有他的道理。

在崇禎八年,劉香老死了之後,整個東海海麵上,鄭家就是頭號老大,便是西班牙人、荷蘭人,都要給鄭家麵子,他們的商船,同樣要掛鄭家的旗號,才能安全行駛於前往倭國的航道上。

這旗幟可不是白掛的,一麵旗,就是兩千兩白銀!

不僅如此,鄭家還親自上陣,經營海貿,從倭國到東南諸島,都有鄭家的商船在活躍。每年鄭家的收入,都是在數百萬兩左右,單論經濟實力,其實比起崇禎十年以前的俞國振還要強大!

但當前後兩批近三十萬移民到了新襄體係之下後,事情就發生變化了,俞國振有了充足的兵力來源,打造了一支艦隊,這些倒在其次,關鍵是俞國振將自己賺取的利潤用來推進新襄的工業化,生產出大量的工業產品。鄭家則將利潤用於建莊園豪宅,廣置田畝多蓄奴仆。直到現在,鄭芝龍仍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就是俞國振,被封為南海伯後也不是跑回了襄安一趟麼,若不是獻賊等流寇多次焚毀他在襄安的宅院,隻怕這個時候襄安仍留著他俞家的祖宅呢。

這就是鄭芝龍與俞國振的最大區別,鄭芝龍意識到海貿能帶來巨大的利益,卻隻滿足於此,故此他最大的成就也就是一個中間商罷了。指望著倒買倒賣便能有穩固根基的,就如同後世某些人以為金融業就是財富之源一樣,當巨大的風波衝擊到時,頓時會煙消雲散。

實業永遠是王道,這就是俞國振對於產業的認知。

鄭芝鳳猶豫了好一會兒,又勸道:“大哥,南海伯這人我打過交道,還算好說話,或許……我再去見他,和他談談?”

“老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事你就不要參與,找個由頭,你先去京師,留著你與俞某人的這份人情在,就算……就算我此策出了什麼意外,總有個回頭的餘地。”

他此語一出,鄭芝鳳還沒有說話,旁邊的鄭森忍不住了:“父親,這樣不好,咱們做的是大事,就休想兩邊下注,既然決定與俞國振為敵,就要集中全力,三叔乃是父親左膀右臂,這個時候,如何能離開!”

“長輩說話,哪輪得著你插嘴!”鄭芝龍喝斥了一聲:“不唯你三叔,你也去京城!”

鄭芝鳳聽得這裏,心中明白,自己兄長的主意已經拿定,怕是不肯回頭了。而且看他說的這麼迫切,事情隻怕已經迫在眉睫!

“兄長是不是已經動手了?”他忍不住問道。

鄭芝龍搖頭笑道:“休要問那麼多,你們回去準備準備,去京師吧。”

鄭芝鳳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後便離開了。無論如何,他都是鄭家的人,鄭家的利益,始終是高於一切的。他如此,鄭森同樣如此想。

見弟弟兒子都退下,鄭芝龍閉上眼休息了會兒,然後輕輕笑了一聲。

他動手動得比鄭芝鳳想象得還要早,隻是事情隱密,鄭芝鳳人一直在京師,故此並不知情,直到最近回來,才得到消息。當初羅九河派人來質問鄭芝鳳,勾結倭國德川幕府之事,確有其事!

島原之亂發生初,德川幕府便大為惶恐,要知道天草四郎時貞另一個身份,乃是小西行長家臣的兒子,甚至有個傳聞,他是小西行長次子之子!

對於德川幕府來說,最大的夢魘恐怕就是秀吉猴子的部下們為故主複仇了。而且,平戶處於九州島的北端,是壓製南麵野心勃勃的島津家的重要前線,德川幕府隻要還有半點腦子,就不會容忍天草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