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八、滿堂諸公孰為檜(二)(1 / 2)

“朝廷裏有人要當秦檜,想我當嶽武穆!”

周延儒看著手中的書信,眼睛發直,手發抖,那信件險些掉在了地上。

這是陳子龍給他送來的一封信,信裏的話,是十七天前南海伯在陳子龍麵前說的。托南海伯新近發明的蒸汽船的福,如今從欽`州到金陵,時間隻需要十二天,而從金陵到京城,快馬傳遞,又需要五天。

周延儒的手在發抖,俞國振這一句話,說的莫非是他?

朝廷裏除了他,還有誰能當秦檜,而且除了他這個首輔,誰又有資格當秦檜?

別人不知道俞國振的厲害,周延儒不同,他是知道的。當初運河之上的會麵,他至今記憶猶新,若說會麵之前,他還有些小視俞國振之意,那麼那次會麵之後,他就明白,自己一介文人,終究不會是俞國振這樣手綰兵權的武人的對手。

崇禎天子若是要他死,一紙詔令即可,但想要對付俞國振……便是千軍萬馬也未必能成。

“快請……快請吳來之與董心葵來!”

周延儒定了定神,然後向仆人下令道。董心葵尚好,不這是京城裏的一個掮客,隻是得他信用,幫他處置一些自己不宜親自出麵的事情。而吳昌時身為官員,一般他要避嫌,不令其輕易上門的。因此,話說完之後,他想想不妥,便又道:“不,擺轎,簡從,我去董心葵宅,你去告訴吳來之,我在董宅等他,要他速來!”

董心葵原是一遊手無賴,跟一個魏忠賢的狗腿子混在一起,這狗腿子觸怒魏忠賢被弄死後,他便霸占了其家,挖出三千兩白銀。以此起宅院,勾通廠衛、國戚,等吳昌時、周延儒入京後,他便又與這二人勾結起來,替他們收取賄賂,做一些二人身份不便親自出麵的事情。因此,他極得周延儒與吳昌時信任,見到周延儒來了,先是行了禮,然後笑嘻嘻地道:“閣老此際不倚紅偎翠,卻有閑情逸致來我這裏?”

“休得胡言亂語,我邀了吳來之,且等著。”

周延儒心情不愉,對他也就不假言色,董心葵笑嘻嘻的,臉色主都沒變,不過轉移了話題,提起京城裏一些逸聞趣事,周延儒雖然隻是哼哼哈哈,董心葵卻說個不停。

等了約半個時辰,周延儒心中焦急,正要派人去催,終於聽得門外一聲朗笑:“哈哈,我道今早為何喜鵲跳枝,原是閣老相召!”

“來之,這樣的話休說了,我這裏有陳臥子的一封信,你拿去看看。”周延儒哼了一聲道。

他雖然貴為首輔,但很多時候,都得聽從這個吳昌時的。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個首輔能起複,靠的就是張溥與吳昌時奔走出力,張溥張天如現在是死了,但是手段更為毒辣也更為陰險的吳昌時吳來之,卻成了他密室中的唯一一人,有什麼大事,他都得聽吳昌時的意見。

這麼長時間裏,他唯一一件沒有聽吳昌時意見的事情,就是不曾主動去對付俞國振,甚至還讓陳子龍帶信去,表達自己的善意。

“陳臥子在欽`州享福,倒還記得閣老,總算是不枉閣老提拔他了。”吳昌時對陳子龍多少有些不滿,因為在複社發生實質上的分裂之後,陳子龍成了逍遙的中間派,既不站在他和張溥這一邊,也不站在方以智一邊。

“看信,看信!”周延儒不耐地道。

“不必看,信中內容,下官大致猜得到。”吳昌時笑道:“無非是南海伯在咆哮,有人欲逼他為嶽武穆,不知朝中誰人是秦檜,嶽武穆愚忠,故此至崖山之禍,他俞濟民不甘效其愚,黃龍未搗,絕不收兵。”

周延儒心中頓時發冷。

陳子龍給他的信中,隻有前半句,而後麵的話,卻沒有出現。顯然,陳子龍在給他信的同時,也一定上書密奏天子,畢竟俞國振有可能起兵,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天下震驚,無論俞國振打出的幌子是清君側還是直接叛亂,對於風雨飄搖的大明來說,都將是致命一擊!

同時,周延儒對於吳昌時的活動能力,有了更新的認識。

密奏再快,也不過和給他的信大約同時送到京師,他才看到信,吳昌時竟然就看到密奏了。吳昌時與內監王化民、緹帥吳孟明相勾結,中旨未發,他往往便得到消息,甚至大臣們彈劾他的奏章,也要先落到他手中,修改一番才會交與崇禎。

“陳臥子密奏中還說了什麼?”

“陳臥子言,他在欽`州一年有餘,實在未看到俞國振小兒有反意,但也看不到他對朝廷有恭敬之心,如今朝廷多方困厄,俞國振小兒原本可為朝廷臂助,將其逼至敵對,恐非朝廷之福也。”

“大膽,大膽!”陳子龍的話分明是在為俞國振辯解,周延儒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陳子龍這樣說,朝廷就得推出人來當那個秦檜,然後一刀砍了以安俞國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