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五、鯤化鵬鳥複北飛(一)(1 / 2)

比起俞國振身邊的新銳來說,方孔炤、張秉文二人是在大明內部也身居高位的官僚,特別是方孔炤,他原本就視野宏闊,再經過俞國拓的影響,已經擁有非常出眾的全球意識和時代意識。

可惜他不願意出仕,否則的話,以他的能力,俞國振甚至願意為他破例,直接進職總督。

聽俞國振說完今天會議上的爭執,方孔炤與張秉文相視了一眼,方孔炤點了點頭,張秉文便開口道:“濟民,這是好事。”

“哦?”

“濟民,此前你手中人物,多是你一手培養起來,他們之間便是有矛盾,也在你控製之中。但隨著來投的人增多,控製地方的增加,終有一日,在你手下的矛盾便會無法控製。”

“這些時日,我與植夫兄論易,便覺得矛盾便是這易之陰陽,無陰陽而不化生萬物,無矛盾便不成國家。當今天子一昧忌諱黨爭,隻想著消彌矛盾,結果矛盾不是不在,而是隱藏起來,每欲做事,便於暗中牽製。故此,我二人以為,關鍵在於,如何調理陰陽平衡矛盾……”

張秉文洋洋灑灑,從易理開始說起,說出了一段矛盾論來。他們是覺得,俞國振雖然有生而知之之智,卻終究年輕,駕馭百萬人口不成問題,可駕馭得更多了卻容易有所舒忽。但這番矛盾論的說辭,卻讓俞國振目瞪口呆,沒有想到自己隻是將兩個問題擺出來,他們竟然就已經解到了這種程度!

“總之,位居上者,統管陰陽即可。”可惜的是,張秉文說了一大堆,最後還是回到了王霸之術上,讓俞國振不得不歎息,華夏的哲學與政治聯係得太過緊密,所有的哲學,都要為政治服務,這實在是本末倒置了。

“我不怕他們爭執,原本人若無派千奇百怪,他們能開誠布公地將彼此間的意見不同表現出來,我反倒認為是件好事。若表麵上一團和氣,背地裏卻使絆腳,那才是真正大患。”俞國振道:“我向二位長輩來求教的,若是大明真出了什麼問題,我究竟是該挺進中原,還是繼續蟄伏?”

“這個,就讓植夫兄來給你說了。”張秉文麵上微露不忍之色,然後起身離開:“我為明臣,不忍聽此事。”

“你這滑頭,你為明臣,我就不曾為明臣麼?”方孔炤起身怒道。

但是張秉文腳快,已經走得老遠,扔下一片蒼涼的笑聲。方孔炤歎息了一聲,隻能又坐了下來,看著俞國振,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不安。

“當初初見你時,我便覺得你與眾不同,故此贈你濟民二字,濟民,這十年來,你是做到了這二字。”許久之後,方孔炤才開口:“如今天子,雖未失德,卻不逢其時——若是能保全他的性命,還是盡可能保全吧。”

俞國振沉默了一下,確實,崇禎剛愎自用,但比起那些昏潰的皇帝來說,他算是未曾失德的。大明落成這個模樣,他身為天子,當然要承擔很大的責任,可是將全部責任推到他頭上,甚至推到整個皇族頭上,還是有些不公平的。

“隻怕不由我。”俞國振隻能這樣說道。

“你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計劃。”

“我盡力。”

兩人簡短地對話,便決定了遠在京師的崇禎的命運。緊接著,方孔炤象是鬆了口氣,長長籲道:“我向你討個兩廣布政司的官職,如何?”

俞國振瞪大了眼。

他瞬間明白了方孔炤的意思,也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進入了一個誤區,他以為自己隻有全取天下和蟄伏新襄兩個選項,卻不曾想到,自己還有另一個選項。

乘頭大明朝廷滅亡之時,攻取兩廣,甚至經略湖`南、贛南、閩南。這些地方的人口總數,既沒有多到他新襄實力無法將之同化,也足以成為他收容接納其餘地方百姓的基地。

比如說從中原逃來的百姓,他完全可以將之聚於湖廣,沿著湘水兩岸暫時安置。

“我怎麼未曾想到這個……”俞國振有些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嗬嗬,你不是未曾想到,隻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罷了。濟民,你究竟還隻是二十五歲,到三十歲時,差不多……嗯就差不多完全掌馭一切了。”方孔炤緩緩地道:“與你姑丈一樣,我亦不願為二朝之臣,隻望你莫要太過急切,讓我可以替你多效力幾年。”

俞國振應了一聲,心中也明白,這確實是因為年紀造成的。

“定下這等方略,想來你還有事情要忙,你先去吧,讓人將兩廣的資料交與我就是。”

方孔炤心情有些不好,俞國振很明白,因此也沒有多說。他行了一禮,然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