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聽得外邊的聲音,坐在車廂裏,又要去拔自己的劍。
但這時才發覺,他身上隻留下一個劍鞘,劍早就不知被誰拿走了。
“陛下!”周皇後有些不安:“皇兒那邊……要不要讓外頭的人將皇兒送到這邊來?”
“在哪邊都一樣,不與我們在一起,或許更好些。”崇禎歎了口氣。
他想要埋怨田伯光貪戰,但仔細想來,既然被賊人追上了,不打一仗,確實也無法脫身。除非隻帶著他逃走,將相對較慢的馬車拋下來,可那就意味著要拋下皇後與他的子女們。
他已經拋城棄國,難道還要拋妻棄子?
就在這時,高一功看到了遠處的塵土,他心中一動,想到俞國振用兵狡計百出的事情。
“有埋伏!”他大叫了一聲,轉身便退。
高一功深知,既然追上了不與對方戰一場,回去向闖王不好交待,但在這同時,他也擔心自己原實力受損。他是前闖王高迎祥的嫡係,帶著部下投李自成後,最初時是受重用的,但漸漸就有些排擠,若不是李自成的夫人庇護,他的部隊甚至早就被打散。否則的話,別人在京城裏逍遙快活,他卻要風塵卜卜到這吃西北風,甚至還要麵對天下第一強兵新襄虎衛!
他轉身就走,倒讓田伯光愣了愣,然後不禁好笑。
確實有埋伏,不過人數並不多,也就是七百餘人,由齊牛帶領,一直呆在通州。這也是田伯光敢於停下的後盾,他原來的打算,就是吸引對方,然後在齊牛所部抵達後夾擊對手。
不過能不作戰就解決問題那是最好的,避免了傷亡。
“這個……鄭卿,你過來一下。”
崇禎聽得外麵除了馬蹄聲,並沒有別的響動,預料中的襲擊並未發生,激戰也虎頭蛇尾,他百思不得其解,便掀起簾子,將鄭芝鳳召了過來。
鄭芝鳳到了他的馬車邊,拱手行禮:“陛下有何吩咐?”
“方才來的是闖賊?”
“是,闖賊部下大將高一功,原闖賊高迎祥之侄,當初滁`州之戰僥幸從南海伯手下走脫,因此早已破膽,見了是南海伯派來迎駕之軍,哪裏敢戰!”
鄭芝鳳是聰明人,知道該說什麼,現在眼見虎衛又來了七百人,他這二三十號人更不值一提。
因此,他狠狠地將虎衛之威誇了一番。崇禎聽得也有幾分歡喜,如果真能將闖賊嚇退的話,那麼他此次南狩就能一路平安了。
他心中還在琢磨,半路上見著各地地方官,自己應該如何安排。就在這時,田伯卻皺著眉與齊牛一起過來,:“陛下,高一功雖然走了,但他實力未損,他必然會派人跟著我們,我料想闖賊大軍,很快就會趕到。我家官人此次派來的,就隻有我們這千餘騎,若真被闖賊大軍追上纏住,陛下安危就難以保障。因此,接下來我們要晝夜兼程,除了中途必要的休息之外,很長時間都要在路上奔波了。”
“一切依兩位將軍安排就是。”看著齊牛的服飾與田伯光相當,又看到他體型,崇禎依稀覺得自己似乎見過他:“這位將軍是……”
“齊牛。”齊牛道。
“哦,將軍虎威,早就聽說了,卻不曾到今日才見,是朕失人,是朕失人啊!”
崇禎看著雄壯如鐵塔一般的齊牛,由衷地說道,這樣的人物,都被俞國振所網羅,確實體現出他這個天子失人。
齊牛沒有多說什麼廢話,又回到了隊伍的末列去了。崇禎長長歎了口氣,縮回了車廂之內,沒多久,一個虎衛敲了敲車廂,崇禎掀起簾子問道:“何事?”
“陛下餓了吧,這裏有些罐頭,陛下先將就著吃一點,等到了歇息之地便有熱食。”
那虎衛將兩個罐頭遞了過去,這是為崇禎與周皇後準備的,崇禎還是第一次風到罐頭——在皇宮中吃的東西都是人重重檢驗,到他手中時早就麵目全非了。他抓過來看了看,透明的玻璃罐中,浮著一些白色的果片,看上去倒是極為誘人。
隻是不知道如何將這個罐子打開。
虎衛見此狀,幫他開了罐子口,崇禎與周皇後一人分了一個,正待吃,突然相到了一件事,他伸出頭去問道:“將士們可曾吃了?”
“陛下放心,我們帶的補給足夠。”那虎衛笑嘻嘻地道。
原本崇禎以為對方應該極為感激,卻不相隻是這麼平淡的一句話。他卻不知,在虎衛當中,士兵未食,則夥正、隊正不食,夥正、隊正未食,則營正、團正不食。若是俞國振跟在軍中,那一向是與士兵同行同吃,一個鍋裏搶湯喝的,因此對他這樣口頭上的關懷,早就有免疫力了。
放下簾子,可是崇禎還是聽到外頭隱約的聲音,方才給他送罐頭的那虎衛在和同伴說:“今天見著皇帝了,以後可以回去吹去,大明的天子我也親眼見了,還給了他兩個罐頭!”
前邊崇禎聽得還有些欣喜,證明虎衛心中自己還是個大人物,但緊接著,他又聽那虎衛道:“隻不過我看他那模樣,這皇帝當真沒有什麼當頭,太辛苦太累還太蠢,連罐頭都不會打,想來不曾吃過……嘖嘖,還不如咱們新襄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