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零、蛇蠍當道禍心藏(四)(1 / 2)

必須承認,吳昌時的說法極有感染力。

特別是對高傑來說,更是如此。他在南明小朝廷當中,甚不得意,雖然他是賊將出身,卻一直以忠義自詡,對於閹黨禍國,心中其實相當不滿。

而且,他的野心極大,眼見著扶植福王稱帝,便有了興平伯的封號,那若是再立戰功,豈不可以封侯封王?

“吳先生這樣說,何以教我?”在思忖了一會兒之後,高傑低聲問道。

“以高帥所見,如今我大明最大的危險在於何處?”

“自然是闖賊!”高傑毫不猶豫地道。

“高將軍此言差矣,以高將軍之能,隻要朝廷能全力支持,剿滅闖賊不過是反掌之事罷了。朝廷第一大危險,不在於闖,而在於俞!”

高傑默不做聲,隻是盯著吳昌時。

“高將軍,你覺得闖逆能敵俞國振否?”

“不能。”

“正是,闖逆與俞國振,有四負四勝之理!闖逆雖然看是聲勢浩大,但是實際上是烏合之眾,而俞國振部下訓練有素,久經沙場,都是虎狼之師。闖逆一敗即潰,而俞國振部下愈挫愈勇。闖逆為無根之萍,而俞國振治下新襄富甲天下!闖逆主官盡皆粗鄙無文,欲治天下必重用士大夫,俞國振自己辦學堂訓生員,治天下無需儒生。此闖逆之所以敗而俞國振之所以勝之四也!”

吳昌時說得興致高昂,搖頭晃腦,卻全然忘了,這四負四勝之理,原是張溥與周鍾總結出來的。他掃了一眼聽得津津有味的高傑,又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魏學濂,聲音微頓,然後繼續道:“故此,闖逆好製,俞賊難防!”

“俞國振可是先帝欽封的南海伯,如今天子又封他為侯。”高傑道:“他怎麼會威脅到朝廷!”

“他如何不會威脅到朝廷,先帝之不幸,俞國振便是罪魁禍首!其一,闖賊奪徐州之後,他不但不曾收複徐州,反而讓人給闖賊送上大量糧草,若非這些糧草,闖賊如何支撐長期圍攻京師之戰!第二,他遣大軍奪取山`東,雄兵兩萬便在京師之側,闖賊入京時,他既不勤王又不牽製,觀望成敗這心,由此可見!第三,先帝駕崩,他不思為先帝複仇,卻忙著搶奪地盤,先占山`東,驅祖寬於淮安,又奪兩廣,逞不臣於海上!第四,他名義上防疫,實際上卻與闖賊留駐天津衛的孤軍李岩相勾連,養賊自重之心,昭然若揭!”

吳昌時一口氣便又是四條出來,聽得高傑目瞪口呆。

自古文人官司一張嘴,三寸不爛之舌便可顛倒黑白,太監趙高的指鹿為馬,與這些蔑片般文人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俞國振的四項罪名,項項高傑都覺得似乎不完全是那麼回事,但項項卻都又讓他覺得似乎確實如此。他心中不禁歎服,也暗自警醒,看來這些無良文人,當真是得罪不得。

但至少現在,吳昌時的說法是對他有利的。

“那又當如何?”

“昔時魏國強橫,吳蜀較弱,吳蜀聯合,乃有三足鼎立之勢。”吳昌時眼裏閃閃發光,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成功了:“既然俞國振威脅最大,自然是聯手對付他了。”

“和誰?”

“闖賊,建虜,凡是覺得俞國振威脅最大的,都可以聯手!”

若換了旁人,隻怕還要遮遮掩掩,但吳昌時此人是膽大妄為慣了的,說話根本毫無顧忌。

高傑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笑道:“書生之見,你一張嘴皮,便能讓我們聯手?隻怕便是名義上聯手,也會被各個擊破!”

“曉之以義,動之以利,何愁大事不諧?”吳昌時道:“俞國振懷不臣之心,誅之乃除****,此大義也。俞國振為收攬人心,調集無數糧食物資,囤聚於山`東羊口、青島口、濟南府三地,無論取得哪一處,高帥都有至少五年的軍資。俞國振精擅奇技淫巧之術,以此富可敵國,他在山東,必帶來了許多工匠,隻要將這些工匠奪來,新襄的火槍火炮玻璃鋼鐵,徐州一樣能產!”

此語說出,高傑頓時下定了決心。

他原本就是膽大包天的人物,否則哪裏敢造反,又哪裏敢拐了李自成的老婆給這位闖王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他雖然以忠義自詡,但他的忠義,也隻為了一個字,利!

俞國振確實可怕,但俞國振背後代表的利益也大,特別是他那邊來的火槍火炮,其威力遠勝過大明自己仿製的。確實,俞國振自從占據了南海諸島之後,就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地位,想要徹底消滅他很困難,但高傑需要的也不是徹底消滅他,隻要將俞國振趕出山`東,失去了這個登陸點,還用擔心什麼?

“以你之見,當如何來做?”高傑站起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