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踉蹌而去的背影,讓陳子龍長歎了一聲。
但僅此罷了,他緩緩踱回下棋的兩人身邊,那矮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陳臥子,你來和我下一局?”
“宋先生既然相邀,我如何能不應戰?”陳子龍捋袖道:“今日少不得要殺你個片甲不留!”
“怕是殺不成了,那邊來了人,肯定是找宋先生的。”另一個下棋的老頭咧嘴笑道。
“宋參謀長,統帥之令。”
來的是一名虎衛的通信員,他向著宋獻策敬了禮,然後將一份折好的密令交了過來。宋獻策接過密令,瞄了一眼,便將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盤:“陳臥子,你等著,等老夫回來了教訓你!”
這三年來,宋獻策基本上都憋在新襄,一直沒有什麼事情,當真把他敝壞了。每天除了到這邊找人下棋,他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打發無聊時間的,這一來二去,便與同樣無聊的陳子龍相識。
每次兩人在一起,總是會爭吵的。
宋獻策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陳子龍道:“臥子,你少和史道鄰那樣的蠢貨混在一塊兒。”
陳子龍唯有苦笑。
史可法想要知道新襄虛實,卻不認識眼前這個矮漢便是華夏軍略委員會統帥府戰術參謀處副參謀長,隻將他當成尋常漢子,就憑這眼光這見識,他能成什麼事情?
宋獻策匆匆趕回參謀處,發覺四處都已經緊張起來。他此時也已經換了虎衛的軍服,雖然這軍服穿在他身上仍然顯得不倫不類,可比往常卻要精神得多了。
“統帥!”見到俞國振,他也敬了一個軍禮。
自從俞國振將新襄的領導機構改組成為華夏軍略委員會之後,軍隊的正規化便被提上日程。首先是更名,虎衛的正式名稱現在是華夏軍,這體現出這支軍隊將從俞國振的私兵,向整個華夏的國防軍轉化,但私下大夥還是習慣於虎衛。然後就是組建了新的組織機構,也就是軍略委員會統帥府,俞國振自然是統帥,下設參謀處,茅元儀與宋獻策等為參謀。另外華夏軍已經擴編為三個軍加一個教導師,總人數為十五萬,海軍也由漁政局中獨立出來,成立了名正言順的華夏海軍三大艦隊。
與之相適應,軍中的階銜禮儀製度也建立起,以往茅元儀與宋獻策在軍中也隻是拱手為禮的,但現在,都改為了軍禮。
俞國振還了禮,然後笑道:“宋副參骨頭都快閑出病了吧?”
“那是自然!”宋獻策昂然道。
“前日我宣布要對建虜開戰,想來現在各方勢力已經將這消息傳出去了,建虜接到這個消息,大約是在一個月後,不過這些年多爾袞也沒有閑著,在咱們的幫助下,他們也找到了些煤礦鐵礦,煉了不少鐵,造了不少槍炮。”俞國振說到這忍不住笑了。
宋獻策略有些得意,這就是他的主意。當初他提出這個建議時,反對聲是一片的。
派人幫助建虜勘礦,尋找遼東的煤與鐵。當初宋獻策這樣說時,就是茅元儀都不讚同,認為他這是在資敵,而唯有俞國振卻欣然同意。
“遼東苦寒之地,若沒有什麼收獲,咱們就算奪來,也守不住。但相反,若是遼東的煤鐵得到開發,那麼遼東就是寶地。隻是前期工作做起來很是艱難,不如讓建虜先幫咱們勘察,修好通往礦山的道路,然後咱們接收就是。”
一年半前,這項計劃正式啟動,多爾袞明知這背後俞國振別有用心,卻還不得不捏著鼻子接受,這就是陽謀的威力,讓對方根本無法拒絕。勘出煤礦、鐵礦等重要礦藏,然後多爾袞發滿清舉國之力,將通往礦區的道路修好,終於到可以將礦石運出的收獲季節,俞國振卻向滿清宣戰了。
一番辛苦,為人作嫁衣,想必得知俞國振宣戰的消息後,多爾袞的肺都要氣炸了吧。
“此次北上,由王浩然領第一軍第三師,自運河東岸攻擊京師起……”
就在俞國振召來宋獻策之時,遠在萬裏之外的京師,吳三桂正快馬加鞭,向著京城內趕去。
這三年來,他一直駐紮在京城,因此街頭巷尾的情景,他都很熟悉了。但就算如此,每每看到現在的破敗荒涼,他就不由得感慨:當初京城的繁華,是再也看不到了。
經過兩次兵亂一次瘟疫之後的京師,十室九空,街頭上陰風陣陣,就是這樣酷暑之中,仍然讓人覺得發冷。據說晚上稍暗一些,便可以見到鬼影幢幢,甚至市場裏有人販賣貨物,所收的錢幣一浸水便變成了冥紙。
他帶著護軍穿過長街,很快便到了皇宮外的一座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