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報快報,大漢奸吳三桂在京師被擊斃,京師已經收複!”
“大消息大消息,順天府已經光複,華夏軍連戰連捷,華夏軍略委員會表示,下一步將收複遼東……”
街頭巷尾裏都是報童們的喊聲,一個個都喊是聲嘶力竭。史可法聽得心中煩躁,掀開轎簾,向著跟隨的差人道:“這些報童是怎麼回事?”
差役們苦著臉,相互看了一下,眾人都知道,眼前這位史閣部對大明忠心耿耿,自然是瞧不上那位據說要謀朝篡位的華夏統帥俞國振。但是,他們這些差役卻是小人物,並不想在這金陵城裏去惹那些麻煩。
“回稟老爺,不過是些苦哈哈的娃兒,每日裏賣報賺些子飯錢。”一個差役小心翼翼地打著馬虎眼。
以往史可法還是比較和氣的一個人,雖然嚴正,喜怒不形於顏色,但自從上次從新襄回來後,他的脾氣就大了許多,時不時地就斥罵下屬。現在為這個閣部充當轎夫、差役,都不是什麼美差了。
“哼,驅走,驅走!”
史可法惱怒地說道,然後將簾子放下,隱約還聽到他在裏麵說了聲“這不是在為俞國振張目麼,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轎外的差役們相視苦笑,不能忍也得忍,要忍的可不隻是他們這些服侍人的,就是史可法自己,除了驅走這些報童之外,還有別的辦法麼?
這些報童所販賣的,就是華夏體係下的兩份報紙:《民生速報》與《新襄日報》。兩年之前,金陵曾經禁止發售過這兩份報紙,但當來自新襄的艦隊在金陵港口上轉了一圈之後,這紙禁令便立刻被廢除了。此後金陵曾經謀劃在江上擇險要之地修建炮台,可是炮台每每到了一半,便有華夏的艦隊來此,明文公告讓修建者離開,他們派兵登岸將炮台拆了。這樣三番之後,金陵小朝廷也明白,他們根本擋不住俞國振的部隊,能做的就隻有一個字:忍。
街道上彌漫著鞭炮的味道,那是華夏軍大勝的消息昨天傳到之後,許多百姓自發燃放的。史可法嗅到這種氣味,心中不免有些悲涼。
這些百姓在為意圖取代大明的一個人的勝利歡慶,而大明卻在自己的留都也無法處理此事。
“老爺,到了錢尚書府。”他在轎子裏正為此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聽得外頭的隨從低聲說道。
掀開轎簾,史可法正了正衣冠,大步走入了錢謙益家的大門。他是這裏的常客,因此門房並不阻攔,一見他來便去通稟。他走過影牆照壁,穿過第一進院子後,便看到錢謙益領著幾名清客幕僚出來相迎。
“怎敢有勞牧齋先生?”史可法忙向錢謙益行禮。
錢謙益還了一禮:“道鄰啊,來得好,來得好,我正說著,園中菊花已經開放,要邀道鄰等吾道之人來賞菊品酒。”
聽得錢謙益還有這種雅興,史可法眉頭輕輕挑了一下。但是,身為大明的政客,史可法沒有直接將自己的不滿說出來,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牧齋公,我來此時,嗅到金陵城中盡是硫磺之味,想是昨日鞭炮所致,過了一夜尚未散去……這令我想起前些時日見一歐人時那西番之語。”
“哦?”錢謙益倒不奇怪,俞國振廣開實學之門後,對於“實學”,許多大明的儒生都產生了興趣,而那些來到大明傳教的歐夷僧侶,也紛紛說俞國振的“實學”在他們歐洲亦有傳承。加之此前徐光啟等人所開風氣,因此大明儒生與歐夷的見麵交談就越來越多了。
兩人進入了後園,小池殘荷,假山亭榭,水塘邊幾叢菊花正黃,燦爛如日。錢謙益招呼史可法坐下後問道:“道鄰說的那西番什麼話語?”
“那西番說道,他們西番怎麼也弄不明白,鞭炮既製造讓人不堪忍受之噪聲,又產生無數碎沫垃圾,汙濁空氣,甚至炸傷人身,可為何咱們大明百姓卻還樂此不疲,動輒燃放。”
聽得提起鞭炮,錢謙益眉角微微掀了一下,看著史可法笑了起來,待史可法說完,錢謙益道:“那道鄰是如何回應之?”
“晚生覺得那西番說得有理,鞭炮有百害而無一益,百姓愚頑,燃之不過是要喜慶一番,然輒喜慶之事,玄之又玄,隻為這玄虛之感受,便要做這可見可嗅之垃圾,實是損人而害己。因此晚生有意向朝廷提議,禁絕鞭炮,不知牧齋公以為如何?”
錢謙益聽完之後,微笑變成大笑,撫掌說了三聲“好好好”。
“如此,牧齋公是讚同晚生所議之事了?”
這句話說出,錢謙益的笑容漸斂。
史可法是在逼他表態,史可法想禁的,並不是鞭炮,而是百姓的歡樂,或者說,在這個激蕩如麻的時代之中,百姓少數能讓自己舒緩喜慶的感覺。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史可法不願意百姓為俞國振的勝利而高興,不願意為華夏的勝利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