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七、你方唱罷我登場(三)(1 / 2)

“上一碗……嗯,陽春麵!”

小二看到這位衣著華麗的客人大模大樣走進來,而且徑直走到了樓上雅座,原本以為來的是一位豪客,沒有想到卻是一個窮酸。在金陵舊院,象這樣的窮酸可少有,那些國子監的學生們,哪一個出來會要吃一碗陽春麵!

“這個……客官不要些其餘的菜肴麼,小店的酒極是不錯,象客官這樣的才子,飲了之後能如太白一般詩百篇呢。”

小二倒是會招攬生意,但那客人就是不理:“付賬的沒來,沒準得讓我自家掏錢,先不管那麼多,等付賬的來了再說吧,先上碗陽春麵墊墊肚子!”

聽得這樣說,小二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窮酸,卻隻能老老實實去廚房要陽春麵。如今金陵城裏藏龍臥虎,誰知道這個窮酸是不是哪位大人物,反正現在客人也不多,被這廝占著間包廂就占著。

陽春麵上來沒過多久,一個寬袍大袖的老學究緩步走了過來,跟在老學究身邊的,還有一個目光犀利的男子。包廂裏的那人見他們,大笑著拍桌子:“小二,小二,撤了陽春麵,好魚好肉送上來,再來兩瓶新襄的酒,一瓶夜光露,一瓶那個什麼啤酒!”

“好你個歸爾禮,自己一人吃便是碗陽春麵,見著我們來了好魚好肉不說,還要著好酒,我說為何邀你去我府中不應,非要到這橫波樓來!”

“那是自然,我早聽聞橫波樓乃是新襄橫波社之別業,橫波先生這些年的聲名老大,凡去過新襄之人,無有不談其人其事者。這橫波樓既是她的產業,那麼自然少不得要來沾些風流之氣。”被稱為歸爾禮的書手撫掌大笑起來。

“且坐,且坐,過一會兒,程正夫應該也會到,我派人給他下了帖子。”那老學究招呼了一下身邊目光犀利的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向著歸爾禮拱手:“金華李仙侶,字謫凡,拜見逸群公子、逐花狂客!”

歸爾禮便是與顧絳齊名的歸莊,所謂歸奇顧怪,他二人的性子原本與此時王丹的士大夫頗有不同之處,故此顧絳才會稱柳如是一位女子為柳先生,並且對柳如是敬重有加。

聽得這位李仙侶稱自己的自號,歸莊甚是歡喜:“好,謫凡賢弟,能飲否?”

“若是紹興黃酒,一斤無妨,若是新襄燒酒,半斤便倒。”

“好好,那就以半斤為量,咱們盡興而歸就是!”

“且等等,歸爾禮,老夫此次請你來,卻不是隻為了引見李仙侶給你認識的。”老學究忙出聲道:“先說正事,說完你們正好飲酒。”

歸莊看了他一眼:“牧齋公,還有什麼比飲酒更正的事情?如今你可是朝中大員,日理萬機,還不速去處理公務,在這裏做什麼?”

老學究正是錢謙益,而那李仙侶也不是史上無名之輩,他另一個名字乃是李漁,文章《芙蕖》曾入後世課本,大作《肉~蒲團》更是無數飽學博覽之士所苦讀專研之作。他二人聯袂來尋歸莊,確實是有正事。

錢謙益幹咳了一聲:“實不相瞞,我是想請歸爾禮出山,辦一份報,李仙侶可以從旁襄助。”

歸莊的性格有些怪異,錢謙益也不願意與之多繞彎子,因此開門見山。這句話說出來,歸莊就愣了,然後大笑起來:“前些時日,顧炎武也寫信邀我,被我拒了,牧齋公手中不是已經有了《南都周末》,怎麼還想再辦一報?”

錢謙益有些尷尬,不過他知道,要邀歸莊出來,就必須與他說明:“此事另有緣故……實說了吧,《南都周末》乃是程正夫求到我頭上,我抹不開情麵,故此隻能同意他辦。但是這連著兩期的《南都周末》,都是實在不象話,分明是在給朝廷招惹禍端,我勸程正夫改弦更張,他卻不聽。今次請你們二位,先再勸程正夫一次,若是不成,便另辦一報,請二位一主編一執筆,定然要將程正夫氣勢壓下去,免得他目中無人。”

這話說得還是不盡詳實,歸莊自然聽得出來,他冷笑了一聲:“牧齋公,你是要我們上台上戲啊,你方唱罷我登場,隻不過我可沒有這個興趣。”

“我原是想請馮猶龍的,隻可惜前幾日才得消息,他已經去世,再想請王謔庵,他與我們東林關係向來不睦,聽怕也願意借機來與程正夫唱對台戲,但他與馮猶龍年紀相當,也是垂垂老矣。”錢謙益沒有理歸莊的話,卻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聽他這樣說,李仙侶心中有些發急,這可不是勸說,而分明是羞辱歸莊了。錢謙益言下之意,豈不是歸莊乃替補之替補,是實在沒有人了才來尋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