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馬小凱悶悶不樂地背起書包,比起坐在教室裏,他更喜歡去籃球場上。
身為徐州第一中等學堂學校籃球隊的隊長,他現在才是中二,便已經成為學校籃球隊的核心,在他想來,在籃球場上流汗可比在教室裏打瞌睡要適合自己得多。
但是他休想逃學——華夏九年,首輔王傳臚在新年時建言提議,通過了《華夏強製教育法》,凡是適齡少年,無論男女,隻要有條件,就必須進入學堂接受教育,各省可以根據自己的財力確立六年或九年的強製教育期限,馬小凱所在的徐州,便推行的是九年強製教育。
強製教育的經費來源,是帝國皇帝俞國振八年前交出的鋼鐵業集團。
逃課?為何稱強製教育法,便是所有逃課者將要受到懲處,第一次逃課將被處以鞭刑,屢逃不改者則強製送去服苦役——每年鋼鐵集團的管事工匠們將那麼巨額的利潤拿出來,可不是養懶漢的,而是希望能培養出更多的工匠、管事。
馬小凱可不願意被鞭韃或者趕去服苦役。
馬大保撓著頭,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大喊:“我此次要去開七日會,你自己當心,莫要闖禍,老子回來若是知道你又惹了什麼麻煩,鐵定要揍你!”
“你有在家裏連續住過七天麼?一年到頭都看不到你幾回!”馬小凱頭也不回地道:“乘著現在還揍得動我,你揍吧,再過兩年是我揍你了!”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馬大保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但在他身邊的妻子卻捂著嘴笑了起來。
兒子可是在替她出氣呢。
馬大保這幾年忙得腳不沾地,身為華夏朝首屈一指的鐵軌架設專家,為了俞國振鋪設二十萬大裏的鐵路夢想,他必須在每個出現鐵軌架設問題的現場上奔波。特別是如今十餘萬築路大軍會戰於川境,正要將鐵路伸入天府之國,強化華夏對西南的控製,更需要他馬大保去發揮作用。
這樣的結果,就是苦了他的妻子。
馬大保咳了一聲,看著妻子,臉上有些愧疚:“小琴,這些年可是累了你。”
“知道就好,我曉得你想說什麼,不就是你當初險些餓死,一輩子都以為就這模樣,再也沒有什麼出息,沒有想到竟然成了鐵路技師,而且是我們華夏朝第一的鐵路技師。你一個窮莊稼漢,這一切都是華夏朝給的,自然要為華夏朝賣命——這種話,我聽你說多了,懶得再聽。”
馬大保哈哈笑了笑,大步出門而去,他身上背著一個大包,很快就消失了。這個時候,他妻子眼中才浮起一絲憂色,合什默禱了幾聲。
馬大保一心修鐵路,或許還感覺不到什麼,但是馬大保的妻子,這樣的家庭主婦,卻已經隱隱覺察到,華夏朝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從建立到現在,華夏朝已經經過了十六的時光,這十六年裏,華夏朝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鄉村裏的士紳們已經徹底消失了,從華夏十年起,朝廷就以股權替代的形式,從士紳手中兌換贖買土地,再將這些土地統一成各種規模的農場,將之轉售給願意繼續從事農業的士紳或者百姓——其價格低廉得隻要在城裏工廠做上十年工,便能給自己攢下百畝以上的良田來。隻不過經過十年發展,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能快速帶來財富的是工業,農業雖是穩當,卻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因此,那些家族從求穩考慮,一般會留一支經營農莊,但大部分人,都向往著城裏:城裏麵有更好的享受,遠的不說,單就是一個城裏有電,便讓無數人心生羨慕了。
如今華夏還主要依靠火力發電,需要大量的煤炭,汙染也重,因此電力尚不普及,農村裏幾乎都沒有電,隻有在城市,而且是大點的城市,才可以有電燈電報,還有電扇之類。
以馬大保的身份,出來時原本可以帶著勤衛的,但是他過不慣別人服侍的日子,沒有帶娃的情形下,便是一個人上了火車,甚至沒有買更高級的包廂,他買的是硬座。
馬大保覺得,從徐州到上海,也不過是大半天的火車車程,十五六個小時罷了,根本用不著去坐包廂,硬座上擠擠,不但省錢,而且熱鬧。
不過當列車快到南京之時,馬大保還是有些坐不住,腰腿酸痛得厲害,這讓他不得不服老,自己畢竟是六十歲的老人了。
按照華夏的《致休法》,六十歲便可以申請致休,六十五歲強製致休,馬大保第一次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該致休了。
這八年帶出了十幾個弟子,就算自己退下來,弟子們也可以撐上去,而且這些年輕人精力更旺盛,也該讓他們挑大梁了。
“看,到了,長江大橋!”
馬大保正在琢磨這事情的時候,突然聽得有人喊,一車之人,紛紛向著車窗湊去,看著外邊正在迅速接近的鋼鐵水泥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