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夾克裏的舊襯衣已經完全褪色,領子下還有一塊補丁,與外表的光鮮格格不入,實在有煞風景,便說:“你另外挑件襯衣吧,把舊的扔了。”
老廖道:“不行,這可是我的寶貝呀,寧可失了性命,這件襯衣也不能丟的。”
慕容冰雨笑著說:“好了,就知道你說話很喜歡誇張,還是換掉吧。你看認真打扮一下感覺多好啊。”看著老廖隻換了衣服便顯現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氣質,更堅定了替他裝扮一下的心理,等下去見導演的時候可不能失了她這個介紹人的麵子呀。
店員也在旁邊微笑著:“先生,我覺得您若喜歡敞開衣服的話,不妨換上一件新襯衣。”
慕容冰雨吩咐道:“就這麼定了,我來替你挑選,女士,能不能幫我把那件亮黃色的襯衣拿過來?”說著拉開老廖的衣服:“你這人真死板,快換掉,放心吧,我會付賬的。”
廖學兵擋開她的手:“我是認真的,絕對不能換,別碰我知不知道?”
“認真你的頭!我說換就換,等下到了片場別給我丟人。”早以習慣老廖說話方式的慕容冰雨不由分說扯開他的夾克。
兩人拉扯中,突然嘶的一聲,舊襯衣被撕開一道口子。
廖學兵愣住了。
慕容冰雨把店員遞上來的襯衫塞進他手裏,道:“爛了更好,正合適扔了,把這件新的換上去吧。”
“你……你弄壞了我的襯衣?”老廖的臉陰得如同布滿烏雲的天空,眼睛中凝出駭人的血絲,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手指抓成拳頭,關節處捏得劈啪作響。
慕容冰雨有些害怕,還是硬撐著說道:“一件舊襯衣而已,我賠新的給你還不好嗎?”把那件鱷魚牌亮黃色襯衫的標簽翻出來說:“你看,一千一百六十塊,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廖學兵怒視著她,瞬也不眨,臉上又是傷心又是憤怒,還有一絲孤獨與難過,額頭的青筋不住跳動,兩人對視片刻,他長長出了口氣。慕容冰雨以為這人不過有些懷舊心理而已,這下終於想通了,笑道:“快換上吧。”由於害怕他發怒,語氣裏竟帶著一絲討好。
廖學兵把新襯衫放回慕容冰雨的手裏,一字一句地說:“你以後永遠不要找我,否則發生什麼事情我也說不清。”大步朝門口走去。
那店員不認得慕容冰雨,心道:“這人還真古怪,為了一件舊襯衣要和女朋友分手。”
慕容冰雨見他如此重視這件襯衣,竟不惜斷絕兩人之間微妙的朋友關係,有些惱怒,又不甘心,追了上去大聲質問:“一件破襯衣很了不起嗎?我賠你一百件總可以了吧?”
廖學兵回頭看了看,神情既不屑又冷漠,隻管走自己的路。
慕容冰雨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搶在前麵攔住他道:“我知道你在生氣,總該有個理由吧,男人氣量這麼小算什麼呢!”
“在我心裏,一萬個你也比不上這衣服的價值。”
慕容冰雨索性叉著腰,擺著不肯罷休的架勢,“好,那你說說它有什麼價值?”
廖學兵冷冷斜了她一眼:“既然你要問個明白我就說給你聽,這不幹氣量什麼事,這是我媽買給我的衣服,她老人家賜於的東西,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垃圾,可在我心裏卻是無價之寶。”
慕容冰雨的口氣有些軟了:“好吧,就算我不對,可你也不該小題大做,衣服壞了可以讓你媽媽再買一件,她一定也不忍心老讓你穿舊的吧?”
“我媽已經去世很多年。那時候我還讀初中,這件襯衣過年時她買給我的,當時我很高興。不過窮人家的父母總喜歡給孩子買大號的衣服,希望過一兩年孩子長高了還能穿,不像現在的孩子每年都可以有新衣服穿。所以後來我長得比初中多了,也還是能穿。”老廖陷於回憶中,又醒過神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別來煩我,我與你永無關係。你如果不是女的話,早就死了。”
慕容冰雨極其震驚,看他現在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那麼襯衣至少十二年了。穿了十二年的舊衣服,在古代,即使在三十年前也不算什麼,可是拿到現在來說,讓人十分敬佩,一個人竟然如此念舊……
從話中可以讀出那種對母親真摯眷戀的感情,把這種感情寄托在一件母親送給他的襯衣上。現在可以理解了他為什麼那麼難過。慕容冰雨十分後悔,正要說聲對不起,卻見廖學兵已經登上一輛出租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