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這場雪洋洋灑灑,鋪天蓋地下了半月有餘,下得是山河失色,天地哀白。
廖學兵步行在返回梨花鎮的途中,眼見之處是一長溜困在高速公路上的車輛,綿延無盡。通過路人間或的對話隱約知道,竟然多大上萬輛車輛被困在了運輸大動脈上,人數更是有多達六萬人。
最糟糕的是,這場持續了近半月的雪飄揚地灑著,似乎越下越上癮,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個結束。
政府高度關懷民情,出動了鏟冰車鏟雪,警車引道,可冰鏟了很快就又凍上了,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就這麼天天在路上堵著,身子骨健碩沒什麼行李的還真不如幹脆點步行回家得了,可能還來得快點。更明智點回程中海市也是可以的。可是千百年的春節歸家概念,長年累月在外打工,難得的年假休息,又有幾個人願意輕易舍棄這個回家的機會?
中海的局勢一日千變,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廖學兵要做的就是早日趕回梨花鎮盡早恢複右手力量,一向跟普通人同生同苦地他出奇的沒有去關心。用手牽著小雪迎著風雪快步前進在回家的路上。
懂事的小雪知道義父著急趕回梨花鎮一定是有要事,因而即便是小臉蛋凍得通紅也沒有吭一聲,腳下的步子也盡可能快地邁動,不想耽擱了義父的時間。
父女倆在大雪中蹣跚前行,路上有好事的記者攔下來追問:“先生,家裏有急事?著急回家?”想從中淘得感人的故事。不過老廖很清楚,趕回梨花鎮的消息不能走漏,自然也就懶得搭理。厚厚的羽絨服和大氈帽包裹下,隻要不停下來采訪倒也不擔心攝影記者能拍清麵容。
有些記者很是纏人,非要問個清楚,可看到廖學兵一臉的凶橫,陰騭的眼神射出殺人的光芒倒也識趣地退了開去。
大雪橫飛,天寒地凍,路麵狀況又不好,間或還有人問路,加之小雪年幼,體力有限,父女兩人從早上走到傍晚走了足足十個小時也就走了三十公裏,距離梨花鎮還有足足九十公裏。
把小雪領到老家神台前跟謝如霜當著妹妹廖幽凝的麵正式認祖那是不可或缺的大事。雖然明知道小雪在旅途中會成為累贅,這對已經重傷未愈的廖學兵來說可能是個十分棘手的問題,不過廖學兵可不是隨便開口說說的人。雖然他認了謝如霜做幹女兒並沒怎麼正麵關心,可他對謝如霜的成長還是異常操心的,因而才會特地選擇去監考謝如霜所在班級的考試。
總之,廖學兵是一個勇於承擔責任的人。
好在懂事的小雪,雖然廖學兵一再要求背著她前進以節省她的體力,但她也始終不肯同意。無論廖學兵想盡了什麼辦法,威逼利誘都沒能動搖她的念頭。她從老廖關切的眼神讀出了遠甚於她自己父親的關愛,她不想讓老廖的傷勢加重。
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小雪,看起來嬌小可愛卻如此明事懂理,一聲聲的“爸爸,小心,有冰刺”“爸爸,路滑,別摔倒了”讓廖學兵的情緒漸漸感傷起來。時間回溯,十多年前,在池塘邊,踏雪挖冰捕魚,妹妹廖幽凝的那一聲聲親切的提醒又放佛回來了。
那時候,廖學兵的哥哥廖華強還在家。往往是大哥廖華強拖著捕魚的工具在池塘上挖冰捕魚,廖學兵拖著妹妹跟在後麵。
觸景生情下,廖學兵想起了大哥廖華強。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大哥廖華強對他一生影響至遠,正是因為廖華強才有了今天性格如此乖張的廖學兵,一生都習慣獨來獨去,一杯濁酒一支河水快樂逍遙,不圖功名偉業。
這故事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廖家是梨花鎮的獨姓單戶,當年廖學兵的爺爺從外地遷徙到梨花鎮起就飽受鄉鄰的欺辱,到了廖學兵的父親時更是如此。
最誇張的時候,收稻子的時候,明明自己家的禾坪急著自己曬稻穀,卻隔壁的許家搶著曬了,看著自己家的稻穀收割了回來對在屋垛裏發芽痛哭失聲卻也沒敢吭聲。
不過這一切,從廖學兵的大哥廖華強長到十三歲那年就變了。
廖華強比一般孩子長得粗壯多了,雖然才隻有十三歲,就有旁人十八九歲孩子的個了,力氣更是比一般壯年人還要大。憋足了勁,一巴掌下去都能打死一條黃狗。
那年月天災人禍的,莊稼地歉收,小妹廖幽凝還小,也不知道大人們的恩怨,整天沒飯吃就去隔壁的許家偷了碗稀飯,也沒菜骨碌碌就吃了。沒想到被隔壁許家的兒子許三強給發現了,告訴了許家大人,結果他們就把廖幽凝的嘴撕得鮮血淋漓的,差點沒把嘴巴給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