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仁一路快馬加鞭,抄了最近的路。
他繞開高山水道,徑直朝著家鄉奔去。
離家五年,也不知家鄉如今是何模樣。
他無法抑製心中的喜悅之情,
路過鄰村歇息,卻有人認出了盧仁。
“這不是盧仁麼?多年沒見你了,不成想你依舊容顏未老。果然這官家住的宮殿,真是養人啊。”
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朝盧仁走來,盧仁趕忙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來扶住老人。
“老人家,您認得我?”
老人嘴裏隻剩幾顆牙齒,笑嗬嗬著對盧仁說:“我怎麼不認得你啊。你忘了?我是七叔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時候你家還沒搬到狗兒村,在這兒住著的。”
盧仁仔細辨認麵前這張蒼老的臉,直至用手遮住他的額頭上的皺紋,這才認了出來。
“七叔,真的是您!不過短短幾年,您怎麼如此蒼老?”
七叔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消散過,他抓住盧仁的手細細撫摸。
“世事無常,我們村比狗兒村波及更甚啊。這些年裏,村裏的小輩漸漸長大,卻都去了更繁華的地方做工。一來二去,見村恢複無望,越來越多的人更是直接在他鄉定居了。”
七叔越說心中越不是滋味,無力憤憤道:“隻怪這該死的貧苦,不然我也是健壯有力的漢子。如今村中人煙稀少,就連我這樣的人都快成了守村人。老話都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這年頭卻都不顧了。”
盧仁問:“表哥與表嫂呢?”
七叔苦笑:“你表哥那年跟著朝廷參軍去了,再也沒有回來,多半是已命喪黃泉。你表嫂嘛,她一個婦人家,又要拉扯三個孩子,已是不易。我也幫襯著裏裏外外,可怎麼抵得住那叛軍的鐵騎?他們燒殺搶掠,就連我三個孫子都不放過。”
七叔說著,已是泣涕漣漣。他含著淚捶胸頓足:“隻是老天可憐我,才留我一口氣。我真是命大,身上都是刀子卻活了下來。我高興嗎?撿回一條命當然高興,可我的家人全都命喪於此,我是親眼見著你表嫂受辱啊!我怎麼能活下來,我活下來又有何意義?”
盧仁安慰七叔:“七叔,盧仁的父母也不在人世。您打小就帶過我,我早已將您視為親叔叔。如今盧仁有了好的去處,就讓我來贍養您吧。”
盧仁為七叔擦著眼淚,兩個男人互訴衷腸。
“此番回家,是想將盧偲入土。”
七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難道盧偲也……”
“是的。”
七叔悲傷不已,老淚縱橫:“盧偲也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啊,你們兩兄弟,我都當是自己的親孫子一樣。”
盧仁見七叔這樣悲傷,心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頃刻間也隨著七叔一塊兒奔湧。
他們聊起盧偲,這個膽小卻細致過人的孩子。
盧老三家中有三子:盧仁,盧鬈,盧偲。
他們年紀相差無幾,從小感情甚好。
盧鬈和盧偲總喜歡跟在盧仁屁股後邊兒跑,不論盧仁做什麼。
一家人生活平淡,卻也樂在其中。
一年人牙子與叛軍匪患猖狂,甚至光天化日強搶孩童。
盧鬈夜裏徒步去狗兒村給七叔送東西,家中人想著這麼近的路程,況又都是熟人,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便讓盧鬈獨自去了。
他自小就機靈勇敢,家中人對比熟知,因而才派了他去。
盧鬈於七叔門口,便被人牙子抱走。待七叔聽見動靜,追出門來隻剩盧鬈為他送來的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