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溪進乾清宮的事藏在“樹林”裏無人在意,但統管六宮事宜的皇後和協理六宮的昭妃自然是知道的。
昭妃看著手裏的名單問來稟的宮人:“皇後那怎麼說?”
宮人回道:“皇後娘娘說,太皇太後最是關心皇上的衣食起居,何況是這麼點小事,自然不會幹預。”
昭妃合上手裏的冊子給了身邊的宮女:“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內務府的人走了之後,昭妃身邊的大宮女夏月道:“娘娘需要奴婢留意一下嗎?”
昭妃歪在塌上閉目養神:“太皇太後有心安排,我要做什麼可不是自討沒趣嗎?何況隻不過是個茶房的丫頭,皇上又看不到,隨她去。”
三月裏,玄燁在早朝正是提了撤藩的事,引起了大臣們的反對,說吳三桂、耿精忠必然會因為撤藩而反,但納蘭明珠確表示,吳三桂等人當初本就不是自願歸降大清,無論撤不撤藩遲早都會反,不如現在就撤藩,不至於等其羽翼豐滿更不好控製。
前頭大臣們諫言的熱鬧,讓在後麵乾清宮的芷溪都看著出神,雖然她也聽不明白,另一名當值的宮女寒煙見她這模樣笑道:“要我說呀,這樣都還算好的呢,以前鼇拜還在的時候那嗓門響的,幾個老練的姑姑聽了心裏都直打顫,皇上心裏更不好受。”
“我進宮前就住在京城,這事兒我也聽說了,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撐下來的,也還好是撐下來了。”芷溪感慨,麵上掩不住的笑意:真了不起。
撤藩的事到底還是定下來了,大臣們自然是不會真的攔著皇帝一定得怎麼做,但玄燁也明白這不是說撤就撤一定太平的事情,決定是下的突然,但他給了自己足夠的耐心去平定這件事。
可麵對一桌子的奏折時,玄燁還是忍不住身上的疲累。李總管看主子這樣心裏有了打算,差了自己的小徒弟梁九功去茶房,特意囑咐了讓芷溪奉茶上來。
待芷溪端了茶上來在桌子空的地方擱下又將桌邊摞著看起來隨時可能掉下去的奏折往裏頭挪了挪,玄燁才抬頭發現來的人居然是她,問:“怎麼今天是你啊?”
芷溪記著李總管別把自己賣了的事,退了半步福了福:“青瑣姐姐內急,就差奴婢直接把茶送過來了。”
玄燁本就不在乎茶房的規矩,也不在乎真假,但忽然就起了壞心思,問:“朕這兒也不急著這一口茶,等她回來再送也是一樣的,怎麼偏讓你過來?”
芷溪聽這意思要麼就是青瑣有意要扶她上位,要麼就是她自己存著心思趁著這個時候刷存在感,要不小心落了個魅惑君上的罪名就是真的說不清了。但她看得出來玄燁分明就是有意要看她的笑話故意這麼說的,芷溪不卑不亢,一點都沒有因為這一句而動搖:“可奴婢知道皇上平日喝茶的習慣,耽誤了些時間不要緊,但多等這一會兒茶也就不是原來那個味兒了,若再重新泡還得耽誤時辰,到時候皇上催起來不也是茶房的過失。”
玄燁看著還稚嫩的小人兒一本正經的說著這些話,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朝政上給他帶來的不快一下就散去了不少,抬手讓她起身,然後道:“伺候筆墨吧。”
芷溪愣了一下,李總管在玄燁身後給她使眼色,她才明白原來是在跟自己說,也還好蘇麻喇把本事都交給了她,乾清宮很快又靜了下來。
傍晚的時候玄燁去了坤寧宮,芷溪被留下來和梁九功一起將桌麵收拾幹淨,梁九功還教她怎麼把奏折分門別類擺好,芷溪感歎:“原來還有這麼多學問在裏頭。”
梁九功笑道:“可不是,但姑娘也別擔心整理奏折就是幹政了,左不過就是識點字,又沒有正經夫子教過哪懂什麼。”
“梁公公說的是。”芷溪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撤三藩的事發布下來,尚可喜帶頭交權,吳三桂和耿精忠跟著也自請撤藩,看起來很順利,但吳三桂早就培養了自己的勢力,隻不過這時候消息還沒有傳到玄燁耳朵裏。
這時後宮裏傳出消息皇後又有了身孕,這是宮裏難得一見的喜事,若皇後又生下阿哥,說不準立太子的事就是板上釘釘了,赫舍裏一族更加興旺。
但相對的,和皇後同一批入宮的昭妃的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鈕祜祿一族慌的不行,連上了好幾道請安折子,也給翊坤宮傳了信,但昭妃自從經曆了鼇拜倒台和遏必隆去世之後就跟個佛爺似的一概不理,專心處理宮務,有時候連皇帝的麵都不想見。
更何況現在天下不太平,一切還是得為大局考慮。
不過幾天鍾粹宮也傳來消息說布答應也有喜了,再並上這一年最早懷孕的榮貴人,來年宮裏又要熱鬧了,太皇太後和太後聽了非常高興,連連發下賞賜。
但這個歡喜勁兒並沒有持續太久,吳三桂這兒就召集兵馬反了,被派去雲南的巡撫朱國治被殺害,一路殺到了湖南,而在廣西的孫延齡也反了,反清複明的勢力又一次被激發,朝堂上也亂作一團,後宮裏也是人心惶惶。
這些日子玄燁雖然陪著皇後,但也有一半的時間在乾清宮就寢,時常夜不能寐。這一陣子天氣又冷了些,早上還有零星的飄雪,在李總管的幹預下,芷溪在茶房的差事也不忙,便被叫來伺候皇帝起居,這會兒玄燁還在熬夜看奏折,芷溪端了碗溫水放在桌邊,將淩亂的奏折擺整齊,悄聲提醒道:“皇上早些歇息吧,要是熬壞了身子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