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尾聲(1 / 1)

南台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城市,秋天風大,幹燥,每到秋天就會有一種懷舊的傷感。南台市新汽車站離市區大約五公裏,無論什麼時候這裏都很熱鬧,汽車站外一條街擺滿了各式樣的小攤,烤紅薯、石頭餅、芝麻酥……空氣中彌漫著煙火氣混雜著劣質香水的味道。

真真一手拉著行李箱,另一隻手拉著一個表情略顯呆滯,短發微胖的中年婦女。

“娘,不要看別處,一定要拉住我。”真真說完就把那中年女人的手狠狠攥在手裏,“你吃烤紅薯嗎?我去給你買一個。”

“好,紅。”中年婦女臉上出現了笑容。

真真這個名字叫的久了,她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命胡月紅了。把紅薯遞到娘手上,娘沒吃,掰了一塊塞到她嘴裏,“吃,吃。”

真真咬了一口,很甜,娘腦子不好,表達自己情感的方式就是對她說,“吃,吃。”

娘是個苦命的人,村裏人都叫娘“瘋婆”,至於娘是怎麼瘋的,真真不知道。有人說娘原來不但不瘋,還很漂亮,找了個當兵的對象,但是那個當兵的為了自己的前途,娶了團長的女兒,娘精神上受不了,瘋了。還有人說娘本來是嫁給了隔壁縣的一戶人家,但是那家人在村裏的名聲不好,仇人多,結婚當天鬧洞房鬧得很過分,有幾個人將半截啤酒瓶塞進了娘下體,第二天娘的精神受了刺激,不說話了,被退了婚。

爹是個賭棍,也是個酒鬼,在一個冬天把娘撿回了家。一年之後真真出生了,從記事起娘總是在懷孕,肚子總是大的,但家裏隻有真真一個孩子。每次娘生完了孩子,都會被爹賣掉,然後拿賣孩子的錢再去賭。娘不知道反抗,也不會反抗。真真九歲那年,在爹又一次賣了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弟弟之後,真真咬了爹一口,讓他把弟弟找回來。爹一生氣打了真真,被娘攔住了,她趴在真真身上,任爹的皮帶抽在她身上。爹走了之後,娘端起床邊的一碗雞蛋麵,“紅,吃,吃。”

村裏的一些老光棍愛找爹賭,贏了錢不要,“折騰”一回娘,後來越來越過分,無論誰,隻要給爹個錢,就能把娘帶出去。

真真十六歲那年,爹死了,喝酒後跌入河裏淹死的,葬禮上真真一滴眼淚沒掉,回到家看到娘,哭了。那一年真真不上學了,去了鄉裏一個小廠子打工,四年之後帶著娘來到了南台市,她要掙錢,掙很多錢,去一個誰都不認識她們的城市,買套房,好好過日子。

這些年的辛苦,積攢了一些錢,但一切都因為她的表哥馬建岩的來到而改變。那天真真回到家沒看到母親,她下意識感覺到了麻煩,母親平時很聽話,在家裏看電視一看就是一天。半個小時後接到了表哥的電話,說他把娘接走了,想要接回去的話,八十萬。

真真知道馬建岩是個無賴,講道理是講不通的,為了湊錢,她開始了對王保劍的敲詐,在最後一次敲詐中,馬建岩嫌真真動作太慢,竟然找上門來,知道王保劍要給現金,馬建岩要自己去取。

真真提前到了十九中附近的那塊廢棄的建築工地,看著王保劍和馬建岩打了起來。在馬建岩拿到錢準備走的時候,真真拿刀捅了他,一刀沒死,又補了一刀,隨後擦幹淨指紋,將那把刀塞到了昏迷的王保劍手裏,然後拿著錢,走了。

娘吃完紅薯,一直拉著真真,離發車還有時間,她倆就坐在候車室座位上歇著,真真不自主地用力抓著行李箱,錢都在這裏麵。

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坐在了真真旁邊,真真本能地有些抗拒,下意識地抓緊了行李箱。

“要出遠門呀?”那男人問。

“什麼?”

“哦,沒事,我看你帶著那麼多行李,你是要出遠門嗎?”

“沒,隨便走走。”真真不喜歡自來熟的人,對眼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

“要去哪兒呀?”那男人接著問。

“回趟家。”真真對他多說一個字都顯得累。

“行李箱不錯呀!”那人說完手就伸向了行李箱。

真真快速將行李箱移到右腿旁邊,然後拉起娘就要走,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跟座椅銬在了一起,轉頭盯著那男人,“你是誰?要幹嘛?”

那男人站起來,衝著真真耳朵邊說,“洪川,警察。”

真真一臉驚愕,想要掙脫。

“別費勁了,沒用。周圍都是我們的人。”洪川的眼睛瞟向真真母親,“放心,知道你的情況,你跟我們走,配合調查,你媽這兒我們會照顧好的。”

真真看了看娘,又看了看洪川,含著淚點了點頭。

“我可以先給你鬆開手銬。”洪川說到,“給你幾分鍾,跟你娘道個別吧。”

真真擦幹眼淚,“娘,我有點事,離開幾天,這幾天會有人照顧你的。”從兜裏拿出一把芝麻糖塊,“這是給你的芝麻糖,等你吃完我就回來了。”

旁邊幾個警察也湊了上去,真真見這架勢,扭頭對洪川說,“走吧。”剛走沒幾步,被娘叫住了,拿著一塊芝麻糖塞到了真真嘴裏,“紅,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