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對於楊嗣昌的攻擊,卻完全是站在理學意識形態的立場出發的。他認為即使天下再缺乏人才,也萬萬不可用像楊嗣昌這樣應該在籍守製的“不祥之人”,因為這是違天理、逆天道的。楊嗣昌不能堅決回避辭免,就是貪圖祿位,居心陰險。
而對於議款,那更是關乎國家大節,即使有百利也絕不能行。何況他還認為,就是從眼前利益來講,議款也是行不通的。並且他在奏章中說:“不用說建虜必不可款,款必不可成,成必不可久,即使款矣、成矣、久矣,目前寧遠、錦州、遵化、薊州、宣府、大同之兵,何處可撤?”
不過這個邏輯卻相當有趣。黃道周似乎認為:由於不好安置因和平而裁撤的軍卒,那就根本不應該去追求和平。這樣高明的邏輯都能夠被推導出來?真心獻上我的膝蓋啊!
可黃道周的地位和聲望遠非幾個普通言官所能相比,他的攻劾所造成的影響力也就超乎尋常。在這樣一股風潮中,楊嗣昌款虜誤國幾乎已成了輿論中的定評,他在精心籌劃十麵張網中取得的功績也被輕鬆地放置在一旁,沒有人願意為他評功擺好。
好在崇禎皇帝在這個問題上並不糊塗。他出於天朝皇帝的傲慢和形勢好轉帶來的盲目樂觀,完全不願考慮“議款”的建議,但對於楊嗣昌的信任和珍視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弱。他也清楚,朝臣們攻擊楊嗣昌帶有濃厚的朋黨意味,在“款和”問題上立論雖然同他一致,用心卻全然不同。他還是一心一意地信用楊嗣昌,同時也禁止再議論對清方構和的問題。
此外,崇禎皇帝還為楊嗣昌的上位掃清了障礙。在六月。他又一次對內閣進行了大改組。他先是在此之前把首輔張誌發和黃士俊、賀逢聖、孔貞運先後免除了閣職,這樣內閣中已經沒有一個同溫體仁共過事的人了,而且人數驟減。
之後,崇禎皇帝就開始“逗你玩”了。為了充實內閣,他先組織了一次對重臣的策試,親自出題,擺出天災頻仍、流寇難平、邊餉匱乏、吏治紊亂等當前麵臨的主要問題,要大臣們出主意、想辦法。
可臣僚們怎麼不懂崇禎皇帝的心呢?誰都知道崇禎皇帝又有了任用新人的打算,卻要用這種虛假的考試來向群臣表示自己的公允。所以大臣們無心答卷,多一半人沒寫幾個字就交卷走了。有人幹脆就交了白卷。重臣們也是有尊嚴的,他們也有“拒絕再玩”的權利。
而崇禎皇帝對此當然是心知肚明,對於重臣們無言的抗議,他也沒有責備,不過也繼續自己的“逗你玩”戰略。
接著。崇禎皇帝又讓吏部等衙門走了一下會推的形式。這也是多年沒有實行過的,這一次算是對朝臣的一種安慰。但會推選中的名單卻基本上沒有被采用。最後他還是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人選直接任命了五位內閣大學士:程國祥、楊嗣昌、方逢年、蔡國用、範複粹。
崇禎皇帝組織這一屆內閣有他的特殊動機。由於長期以來。內閣成員多是詞臣出身,雖然文學優長,對於國家各部門的實務卻缺乏了解,很難真正起到顧問輔佐的作用,他想要把在中央各主要部門有實際工作經驗、又通達幹練的大臣集中在內閣裏,形成一個通曉六部公務。有實效的班子。因此,挑選的都是有實務經驗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