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醒了?”
“你們都抬起頭來。”
隨著常福一聲令下,大殿裏跪著的八人謙卑的半抬起頭,紛紛低垂著眼。
而坐在上首的祁澈頭痛欲裂的蘇醒,先是懵了一會兒,緊接著垂眼看向下麵。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那幾個人。
那抹熟悉的身影跪的筆直隱忍,一如往昔的模樣。
祁澈像被施法定住了一般,整個人都動彈不了分毫,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突然柔和了幾分,夾雜著莫名的情緒。
那是阿書……
阿書……
因為他的沉默,大殿裏安靜的連掉了根針都能聽見。
宮人們緊張的提起氣息,不敢出聲。
青年天子祁澈雖把西陵治理的井井有條…可他骨子裏是個尤其暴虐的人。
他一不高興,身邊伺候的奴才們都得遭殃。
他登基四年,身邊伺候的宮女和內侍已經換了整整六批了。
沒有管其他人的心情,而是貪戀的看著那抹身影沉默了良久,祁澈才閉了閉眼,開口道:
“常福,現在是什麼時辰?”
喚作常福的便是當今的掌印太監,聞言轉身行禮。
“回陛下,剛過辰時。”
“…何年?”
何年?陛下您打個盹打傻了不成?
常福心裏無語,但還是麵不改色的低聲道:“回陛下,當下是永昭四年。”
永昭四年。
是沈玉書被他選為貼身一等內侍的那一年。
不過……
沈玉書在他身邊伺候了一年有餘,在一場意外中被祁澈發現了他其實沒有淨身的秘密。
這是可以誅九族的欺君之罪。
祁澈暴怒,命人徹查後,才發現沈玉書實則是沈家餘孽。
所以沈玉書為了複仇隱去姓氏,拋棄名字,決然入了宮。
由於在他一批接受訓練的新內侍中年齡排名第七,於是他有了新的名字。
零七。
這批新內侍都是一些入了宮年齡較大相貌出眾的少年,常福原打算是給未來的皇後娘娘以及四妃挑選管事太監所準備。
所以這批內侍都在內務府受過艱苦的訓練。
可沈玉書剛熬過那地獄般的訓練,機緣巧合來到了祁澈的身邊,還沒機會複仇,就被拉下了深淵。
祁澈一眼看中了他的皮囊、他的身體。
當今帝王有龍陽之好在宮中也不是秘密。
他大權獨攬,誰又敢說一個有傷風化四字?
所以那幾年裏,在祁澈威逼之下,終於迫使沈玉書低了頭。
他一邊貪戀的霸占沈玉書的身體,一邊等著身下之人的回應。
可著,無意中,他竟是發現了沈玉書的驚天秘密。
對於這般背叛之人,祁澈雖嗤之以鼻,但起了玩弄他的心思。
他破例饒了他的死罪,將他囚禁於暗室,沒日沒夜的折磨他,欺辱他。
祁澈對沈玉書的懲罰就是,將他的驕傲和尊嚴一點一點的擊潰。
沈玉書寫著一手瀟灑豪放的字,祁澈就折了他的手指。
沈玉書不願意看見他,祁澈戳瞎了他的雙眼。
沈玉書不願雌伏於下,祁澈就廢了他的雙腿。
沈玉書見他就罵,祁澈就毒啞了他。
這個原本有著一身傲骨的世家子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永昭十年,被囚禁了很多年的沈玉書死在了那陰暗潮濕的暗室裏,死的時候渾身布滿青痕和鞭痕。
那是祁澈留下的痕跡。
永昭十二年,一場政變的意外中,沈家得以沉冤昭雪,而那時的祁澈,才得知如果不是他的猜疑和錯判,沈玉書原本不會是這樣的人生。
原來……
在祁澈少年的那場重病裏,是沈家偷偷給了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足以救命的藥。
沈家原是他的恩人。
原來……
那年沈家謀反的證據,是被人栽贓陷害,而他那年剛登基不久急於肅清朝堂、殺雞儆猴,就草率的定了沈家的死罪。
永昭十二年,祁澈在那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裏反複看沈家案子時,終於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跡,於是連夜命人砸開冰室裏那放著沈玉書屍體的冰棺。
由於之前請國師施了法,他的屍體竟是保存的極其完好。
祁澈忍著心裏的痛,命人剖開了沈玉書的屍體。
果然如此。
沈玉書的心髒天生長在了右邊。
那年他年幼無知,初顯鋒芒,而太子昏庸無道,竟在中元節鬼宴上買通了舞娘,想刺殺這個讓他頭疼不已的手足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