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緊,池中殘枝搖晃,攪動水中月。江出月瑟縮了一下,默默攏緊了衣衫。
下一瞬,裴清衍便將外袍披到了她身上。
裴清衍瞧著麵冷,衣袍倒是暖和,還帶了淺淺的檀香與酒氣。江出月多少意外,抬眸去看,這才發現兩人竟挨得極近。
他身量高,為了給她係好係帶,便得彎腰下來。俊美冰冷的麵容便在眼前,江出月甚至能看清他濃黑睫羽,感受到他溫熱氣息。
“王……王爺,”江出月麵頰暈紅,支支吾吾道,“臣女自己來就好了。”
聞言裴清衍隻是掀起眼皮看她,幽深的狹眸似盯上獵物的野獸般。江出月心一凜,乖乖閉了嘴。
然盯著裴清衍的臉總是不自在,她便低目去看裴清衍的手。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勁瘦玉白,指節修長;外袍係帶在其指間逶迤翻轉,其手背上隨動作不時凸起筋骨線條;再往下,便是清瘦腕骨,綿延至袖中。
這樣的手,如何也無法令人與刑具聯係在一起。
她出神的功夫,裴清衍已打上了一個漂亮的結。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看她,語氣卻算得上溫和:“今後在本王跟前,你可以稱‘我’。”
江出月眨一眨眼,愣愣點了點頭。
她實在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
距離她出來已有些時候了,然裴清衍看起來卻沒半分要離開的打算。
他可以不在意,她卻不行啊!
江出月心中暗暗著急,忍不住輕聲問:“王爺,我們何時回去?”
她問的自然是回華儀殿,但落在裴清衍耳朵裏,卻另有一種意思。
心跳驟然加快,裴清衍垂眸,掩住了瞳中神色,緩緩道:“江小姐要回,便回吧。”
江出月柳眉微蹙,想秦王說話怎麼有些怪怪的。但她沒有再多想,屈膝一福便打算離開。
走出幾步,她又想起什麼,回身道。
“王爺,這外衣還您。”江出月一麵說著一麵去解係帶,隻是裴清衍打的結看似簡單,實則精巧,江出月反是越解越緊,一時赧然。
似有人輕歎一聲,向她走來。
一片陰影投下,裴清衍俯身低頭,來幫她解開。
江出月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兩人的手不經意交疊在一起。裴清衍的手捏得筆杆又握得刀槍,掌心覆了層薄繭,擦過她柔嫩手背,帶起一陣酥麻癢意。
她像是被他掌溫燙到般縮了下手,然後怯怯放下。所幸裴清衍似乎並不在意,專心將那係帶抽開。
“好了。”
直至裴清衍再度開口,江出月才將將回神。她連聲謝過,匆忙離開了。
裴清衍立在原地,漆眸深深望她背影,萬般情緒流轉,最終歸入沉寂。
他慢吞吞將外袍披回,隨後抬起衣袖,閉眸輕嗅。
衣上殘餘著淺淺香氣,清幽茉香中混著沉檀涼意,餘韻綿綿。江出月行事張揚,愛用的熏香卻是這般內斂。
裴清衍緩緩睜眸,眼底淌出難以言明的懷念與慶幸。
當真是她。
依然活生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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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衍永遠不會忘記,當日漫天大雪,他快馬加鞭連夜趕回,卻隻見到她蒼白無生氣的屍體。
他第一次抱她,竟已是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