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與宋棠成婚那日,真心來祝賀的不多,前來湊熱鬧的倒不少。
道旁擠擠挨挨著百姓,探頭探腦望著,皆想瞧一回笑話。
謝珩雖著喜服,臉色卻黑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在京中尚未安宅,還是皇帝恩典賜了套宅子,又賜了些物件,算是體恤臣下了。
他與宋棠共執一條紅綢邁入房中,卻見到上座坐了一位預想之外的人。
“江出月?”
謝珩驚怒之下直呼其名,江出月老神在在坐於上首,聽他呼喊隻撩了眼皮瞧一眼。
“你我相識一場,新婚大喜,我自然要來道賀一番。”江出月一手支頤,一手隨意揮了揮,便有兩名侍衛自暗處現身,將謝珩與宋棠擒住。
宋棠驚叫一聲,連連喚著謝珩。謝珩掙了幾下發現紋絲不動,便漲紅了臉咬牙切齒:“江出月,你做什麼?”
“我做什麼?”江出月垂眸,指尖鮮紅蔻丹摩挲過下頜,襯得麵頰欺霜勝雪,“謝夫人抱恙,無法前來,可這成親禮怎能不拜高堂呢?”
她嗤笑一聲,狐眼彎成好看的月牙:“我勉為其難,做你一回高堂。”
“你!”
謝珩氣得發顫,想掙脫卻被侍衛死死摁住。江出月懶懶抬手,輕飄飄向下一壓,兩邊侍衛各自使勁,將二人摁到在地。
一旁的讚者麵色不改,一板一眼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謝珩赤紅了雙目,梗著脖子不願下去。奈何書生的氣力怎比得過侍衛,僵持片刻後還是被侍衛摁著向江出月拜下。
至於宋棠,紅蓋遮麵,實在瞧不清她神情。然聽其聲,也能聽出萬般怨恨。
江出月笑意盈盈,向那讚者遞了個眼色。其人很是識趣地沒唱下一句,二人便一直被摁著跪在跟前。
江出月抿唇,眸中恨意漸濃。
……果然,縱使他們跪在了跟前,依舊…依舊不夠解恨。
等到江出月覺得沒趣兒了,她才懶懶抬手,示意讚者繼續唱禮。
“夫妻對拜——”
江出月興致缺缺看二人相對而跪拜下,也不知此時,他們是否還會如前世那般高興。
似乎是沒有了。
謝珩額角青筋鼓起,斜眸瞪她。江出月覺得礙眼,揚了揚下巴,侍衛立刻得令,將兩人拎起,一前一後地押著送入洞房。
讚者忙唱道:“送入洞房——”
隻是這怎麼看都不像洞房,倒像是押解著犯人前往刑場。
江出月拍拍掌,語氣輕快:“回吧。”
侍衛們紛紛恭敬垂首列隊左右,護擁著她離開。
接過玉春遞來的幕籬,江出月這才往府外去。外頭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想來這一出戲,很快也會傳遍京城了。
她倒是無所謂,左右她胡作非為也不是第一回了,來這麼一出又何妨。
兩側侍衛開道,倒還算無阻礙地登上了馬車。將要離開之時,江出月忽叫停了車夫,隨後撩開帷裳,將一把銀票灑下。
在場的百姓先是一愣,隨後瘋狂推擠著搶起銀票來。至於江出月,早在灑完錢後便命人趕緊離開。
謝珩府前混亂不堪,本該登門的賓客見此紛紛離開,原先已入府的無法脫身,更是怨聲載道。
最後還是京兆尹派了官兵將人群遣散,徒留一地狼藉。
京兆尹搖頭輕歎,想這狀元將江氏得罪得如此徹底,怕是隻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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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馬車本平穩行過,忽猛然一停。
江出月被顛了個趔趄,玉春擰眉,正要斥責,卻聽外頭侍衛低聲。
“稟小姐,是秦王府車馬。”
玉春覷著江出月神色,低聲與侍衛說了幾句,隨後湊到她耳畔道:“小姐,秦王府的車馬擋了路,不知多久能讓開。”
江出月“唔”一聲,撩開車簾往外瞧去。
道路另一側,馬車通體玄黑,轎頂飾以漆金暗紋,轎身雕鏤精細,前方亦有四匹玄馬拉車,正不耐地抖耳噴著響鼻。
果真是秦王府。
江出月柳眉輕蹙,有些奇怪。
今日並非官員休沐,裴清衍不去刑部,在大街上晃什麼?
她看了一會兒,見一個侍從模樣的人從馬車上下來,往她這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