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陽春三月，我來望春樓已有半年有餘了，趙媽媽最近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她“悲涼”的身世，我知道，她是想讓我接客了，她說我要願意，那隻需琴棋書畫見客，當個清倌。我明白，一朝掛牌，一輩子就擺脫不掉青樓女子的身份了，無論你是賣藝還是賣身。更何況，望春樓是沒有清倌的，更不會因我這冒牌侄女而破例。
趙媽媽與淩煙的關係在我的挑撥之下，矛盾愈演愈烈，戰況如火如荼。
我又曾在淩煙麵前失足落水，把罪責都推給她，她現在對我的怨恨不比趙媽媽少。
春風拂麵，細雨如絲，萬物初發，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各家青春年少的女兒們都外出踏春，青樓女子又怎會落後，隻是不敢放肆張揚罷了。淩煙前腳走，後腳我便帶了丫鬟跟了出去，各乘一蓬船。舟行至湖中心時，已日落西山，暈紅的夕陽打在水麵，波光粼粼，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你有沒有聽說望春樓新進了一姑娘，貌若仙子豔若桃李，池城美人都不及呢？”
“再美再豔也隻是一介青樓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嚐。”
“不過，那樓中的淩煙姑娘不好受了，好好的花魁被人奪了去，以她那般剛烈性子，怎可罷休？”
“那可由不得她，進了那樓是沉是浮，爺手裏的銀子說了算，既然貌不如人技不如人，那也隻能認囉……”
“成兄，待那美人掛牌之日，咱倆一塊去瞧瞧熱鬧去，看究竟怎麼個美法，撩撥得我心癢癢，到時說不準還沒抱得美人歸……”
“好啊……哈哈哈……”
聽這兩人的對話，我心下不禁一驚，他們竟早就打好如意算盤，先放出了我如何貌美的言論，製造了輿論壓力，客人勢必要吵鬧見新來的美人，到時我便不得不接客，多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我，我如何逃出這豫州城……
待聲音遠去，船中更顯悶熱，掀簾子出來，正巧看見淩煙也鑽出船艙。她見我，一愣，馬上又恢複盛氣淩人的神情，想來她也是聽到了剛才那番對話，心中正鬱悶至極。
我心下一動，擇日不如撞日，與其絞盡腦汁尋找逃跑機會，不如趁著今天人煙稀少日暮西山，把事給了了。
想著便行動，輕笑一聲：“姐姐好興致。”
她瞟我一眼不加理睬。
我望一眼這絢爛無比的夕陽歎氣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想必姐姐也聽到剛才兩位公子爺的談話了吧，姐姐雖美雖豔，可好比這夕陽……美人遲暮，再如何也入不了各位公子爺的眼兒了，妹妹有心憐惜，若姐姐一心待我，妹妹以後定記得姐姐的好，有什麼富貴的主會讓與姐姐幾個……”
就知道她會沉不住。
“呸，風水輪流轉，現下人家沒見著你真麵目，外邊傳言又將你吹得貌若天仙，就你這風情容貌，真若讓你現了世，人們新鮮勁兒一過，你便是殘花敗柳，無人再記得你這自視清高的清柳了。”
我指使了丫鬟把船靠近淩煙，腳尖輕輕一踮踏了過去，走至她的身邊柔聲道：“姐姐，你是真話還是虛言？你說妹妹我容貌不及你，風情與你更不可同日而語，怕是硬撐出來的吧，望春樓但凡見過妹妹我的人無一不認為妹妹的風情容貌實屬第一，才情更是無人能及，我怎會成了那殘花敗柳無人問津呢？”見她氣得雙拳緊攥，麵色漲紅，我趕緊趁熱打鐵，“……姐姐，說的可是你自己，可憐見的……”
“你給我滾回去——”她的反手一推我，我腳下一空摔下湖去。自上次失足落水，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會鳧水。
湖水沒過我的頭頂，我掙紮撲騰的大叫：“救命，救命…救…我……救……命…………”
丫鬟慌起來，急色道：“救人啊，救人啊……”
我就知道她不會水，才特意帶的她出來，想來她現在看著我在水裏浮浮沉沉，怕是心急如焚罷。
淩煙也慌神來，奪過丫鬟手裏的槳伸到我麵前來：“來，抓住，我拉你上來……”她心地不壞，青樓女子身世可憐，她隻是擔憂自己一朝安逸不再，富貴不再了。我心下一酸：淩煙，我成全你的富貴，你便成全我的離開吧。
我假裝夠不著船槳，嗆了幾口水，慢慢沉下去。
在遊走之時，我聽到她們在船上嘶聲呼救，不忍，終是一狠心，遊到了對岸茂密草叢裏。
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