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枯葉漫天飛舞，有的很快落下，有的不服氣地翻滾幾下，但終究逃不掉落地的命運。行在其間的三十餘名囚犯，他們在大牢時，就如同樹上枯葉，如今朝廷讓他們服苦役修黃河，這使得他們成了風中落葉，“人頭落地”已在所難免，有些囚犯也想反抗，但沉重的枷鎖限製了身體，而騎著大馬，武功高強，手持水火棍的都頭季異又威懾著心靈。
季異此次押解犯人，是奉了死命令，如果完不成，都頭幹不成還是小事，關鍵還要掉腦袋，按照往常，季異盡職完成工作即可，可如今他看著這幫走在“黃泉路”上的囚犯，臉上陰晴不定，內心猶豫不決。
“殺伐果斷的我哪去了，怎麼像個娘們一樣，這都是因為王成這個家夥！”季度內心咒罵著，雙手不由地攥緊了水火棍。
王成本是一個鹽梟，家纏萬貫，為人仗義，在與官府長期的對抗中，形成了一批可靠的私人武裝。此次黃河泛濫，幾十萬百姓成了流民，王成趁勢起義，自封神威將軍，提出“均田地，等貴賤”的口號，這一下子算是炸了鍋，響應者如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勢。
季異與王成素不相識，但王成起義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讓他站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一是繼續做好這都頭，如此一來眼下是安全了，但會麵臨日益壯大起義軍的威脅，如今已經有一些地區的流民以攻破官府的方式來響應王成。二是向自己的偶像漢高祖劉邦，漢光武帝劉秀看齊，在這亂世當中組建自己的力量，打出一片天地，這樣雖然會使得自己立馬置身險境，未來也是九死一生，但如今這世道命如草芥，安分守己也難以過活，與其做一隻待宰的羔羊，不如努力成為一個手持屠刀的強人。
一時間可謂是糾結它媽給糾結開門，糾結到家了。
一聲驚雷平底起，打斷了季異的思緒，他抬頭便看到黑壓壓的烏雲在狂風的裹挾下撲麵而來，天色頓時暗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急匆匆地衝向地麵，囚犯們騷亂起來，一些囚徒相互合作，砸開鐵鏈四散奔逃，季異對此大聲嗬斥，但也無法抽身將逃走的人追回，隻能盡力維持著隊伍驅趕向路邊的破廟，時隱時現的閃電成了指路明燈。
到廟裏清點人數，季異發現已經有近十人逃走，看來死罪已經不可避免，心裏既憤怒自責，卻也有一絲解脫的竊喜，一時間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此時聽到囚犯們咒罵起來。
“修黃河也是累死，不如直接被雷劈死來的痛快！”
“鳥天氣，把大爺搞成了落湯雞。”
“那幫雞賊的孫子跑了，我咋連孫子都不如呢！”邊小聲嘀咕邊把頭往牆上撞。
這些汙言穢語，季異早已習以為常，但其中一個囚犯的話刺痛了他。
“我看你也早晚帶上這副刑具，我也曾在官府當差，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
季異知道此人李長思，因抨擊時政，得罪了上司，而下了大牢，本來長得慈眉善目，舉止溫文爾雅，可如今蓬頭垢麵，目光散亂，盡顯老態。此情此景，季異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季異沒有教訓亂叫的囚徒，而是轉身走到窗口，看著屋外被風雨肆掠的世界，他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暴雨，這場雨前，他還能按部就班地在官府當差，可如今已經不可能了，而這場雨為什麼就在自己糾結的時候來臨了，莫非是天意？是的，應該就是天意，老天不語，卻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應該做出怎樣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