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吃了一顆強力定心丸,虞景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她。
他每前進一步,飛橋就會向前延伸一寸,但是,這片黑海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渡過的?
數不清的閃電如暴雨一般籠罩著他,他被閃電擊傷,皮開肉綻,口吐鮮血,從海水中伸出來的怪物的觸須時不時發動攻擊,他在浮橋之上左右躲閃,手中的傀儡絲不時飛出,但也難以支撐接下來的路程,他外傷遍及全身,內髒也受了重傷,幾乎精疲力竭。
但他仍是不要命地往前衝,原本如霜如雪的白衣少年,轉眼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趴在地上,側臉緊貼著橋麵,銀發淩亂布滿髒汙,狐耳耷拉下來,染滿了血跡,身後九條狐尾也被海水浸濕,說不出的狼狽。
冰冷又鹹濕的海浪打在他身上,破皮之後的血肉更是刺痛,每一個毛孔都沉浸在火辣辣的痛感裏,他卻絲毫不覺,眼底閃著瘋狂的火焰,淩厲而凶狠,宛若刀鋒。
支持他如此拚命的原因就在,他能時時刻刻聽到她的心跳聲。
或輕或重,或緩或急。
無論是怎樣的心跳聲,似乎都在告訴他,她還在。
虞景不知道他這算不算自我安慰,能跳進魔窟裏的人,哪有活著回來的?
她一個女孩子,不過才十八歲,一個人跳進那吃人的地獄,一定很害怕。
她那麼愛幹淨,又怕血又怕髒,更討厭那些帶著觸手的怪物,她去了那裏,如果有髒東西欺負她怎麼辦?
他不能停下來,早去一刻,她便少受一刻的苦。
虞景想了很多,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想起他第一次想要她的命,想起她喂給自己的鮮血,樁樁件件,她容忍著他胡來,容忍著他得寸進尺,甚至容忍著他眼中所有的厭惡……
都怪他。
都怪他明白的太遲了。
“姬千凜……”
眼前陣陣發黑,破碎的呼喚散在暴風雨中,少年緊咬牙關,惡狠狠地說:“你不許死,給我撐住,聽到沒有!”
“我不管你有沒有騙我,但我當真了,我全都當真了。”
“你說話要算話,說到要做到,聽見沒有!”
“如果你敢違背你發過的誓,我就……”
他想說,他就殺了她,可是,他現在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他根本連她都找不到。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麼弱?
如果他再強大一點,是不是就能劈開魔窟,是不是就能把整個囚靈淵都翻過來?
不管這背後到底有什麼魑魅魍魎在作怪,他都會將它們解決,再也不會威脅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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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族大祭司拄著拐杖站在山崖上,看向飛橋上那個拚命往前衝的影子,目光肅然起敬。
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這個年輕人仍然沒有放棄尋找囚靈淵的入口。
他沒有告訴大家,隻要囚靈淵破了,所有人的肉身就都能回來。
可是大家越靠近這裏,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不管是狐族還是其他妖族,三十年前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看著他。